”
“……”季姜看著她,眉頭抖動起來,眼睛里漸漸堆積起了悲傷與憤怒。
“你媽媽要不是那天停下車去捎路邊招手的何小瞳,那麼她現在應該還是好好的,可能在數落你又邋里邋遢,在責怪你又不按時吃飯……可偏偏就是她的一時好心,徹底改變了她的命運。”
那天他們足足談了有四五個小時。
季姜送她下樓時,她撐起傘,回身望著他,最后一次問,“想好了麼?”
季姜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剛好有一群人從樓下下來往門口走來,他們簇擁著一名穿著光鮮亮麗西裝的中年男人,彼此說著客套話,旁若無人的對中間那位露出諂媚的笑。
季姜和鄭宜連忙避讓到玻璃門一邊角落里去,她看著中間那個人,好奇問,“那是誰?”
“嘉誠的律師,來這邊做講座。”季姜看了一眼,道。
“有名麼?”她問。
季姜卻道:“他的年收入能頂上這棟樓里一半人干一年的收入。”
她長吁氣道,“那是挺牛。”
說完她卻看著陰沉沉的天色雨幕,嘆了口氣,“其實,本不該牽扯上你的……如果你不知道這些,或許會有安安穩穩的一生,十年后,說不定就是他那樣子的大律師。”
季姜卻搖搖頭道,“不會。”
“為什麼。”
“我的職業理想從來不是成為這樣的律師。”
“那你想成為什麼樣的律師?”
“……”季姜看著水泥地上不斷濺起的水花,卻搖搖頭。
“這條路,或許會很危險,因為我們的敵人遠比你想象的可怕。”她最后道。
那年的十一月份,季爸爸過生日當天,季姜和季迦禾都趕回去陪他。
三人就著幾個小菜,喝的淋漓大醉。
季爸爸更是伏桌痛哭道:“江寧啊,我答應你……好好活下去,我要替你看著兩個孩子成家立業……看他們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然后帶著這些好消息,再去找你……”他邊喝邊道,還一直不停對著桌子對面虛空的地方敬酒,仿佛那里一直坐著一個人一樣。
她溫柔的笑眼,好像從未曾離開過他身畔一樣。
將姜爸爸扶去休息,安頓下之后,他們兩人到餐廳收拾殘羹和碗筷。
季姜將碗筷抱到廚房,看著季迦禾的背影,忽然道:“媽不在了……爸一個人挺難受的。”
“……”季迦禾正在洗碗,聞言道,“你每次回來,他都要高興很久。”
他擦干凈手,轉身看著季姜道,“多回來陪陪他吧,季姜。”
為了季媽媽的事,季姜奔波于各地,幾乎很少回來。
季姜看向燈下的季迦禾,發現他無論何時何地都總是那麼的溫柔沉靜。
仿佛帶著一種讓人隨時隨地安定著沉淪的引力般。
“哥,謝謝你。”季姜真誠的道。
自從季媽媽住院后,季爸爸還要苦苦支撐工廠 手頭沒有什麼錢,一家人開支全靠季迦禾一個人苦苦支撐。
季姜知道他總是這樣,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獨自承受下一切,卻從不多說些什麼。
季迦禾看著季姜,在那一瞬間,腦子里閃過無數個念頭,聰明如他,一下子反應了過來,這句道謝不僅僅于此 。
果然,季姜繼續道,“爸剛剛說……希望你能成家立業,其實,我也挺希望的。”
他笑著說,仿佛在說一件很輕松的事情一樣。
“媽不在了,我們不能再讓爸失望。
”他道。“特別是你……他們一直,對你都寄予厚望。”
季迦迦本靠著櫥柜站著,聞言慢慢站直了身體,連背脊都挺起來了。
他看著季迦,神色晦暗的反問,“怎麼做才算,不失望?”
“你明白的。”季姜繼續跟他打著各自的啞謎。
吊燈被風吹的晃了起來,燈影重重,就像是被吹散的心思一樣。
幸好季迦禾的電話突然響了,解救了這讓人幾乎溺死的沉默氛圍,也讓季姜可以有機會轉頭收拾好即將溢出來的情緒。
掛了電話,季迦禾站在樓下抽完一整支煙,沒有坐電梯,選擇步行爬樓梯,一層一層,走在黑暗中。
好像成年后,人與人的分別成了一種常態,季姜選擇了再次南下,他站在南方潮濕雨季里,轉著手中的傘把,等著要等的人。
“你來了。”鄭宜難得穿了一身黑衣,甚至連頭發都沒怎麼打理。
她沖著他略微一點頭,然后低頭點燃了手里的煙。
“每年這一天,我都會穿這身……”她抖了抖煙灰,自嘲般的笑道:“可能是為了祭奠我那已經死去的人生吧。”
“……”季姜幫她撐起傘,兩人沿著海邊的步道慢慢走。
“以后我可能不能像今天這樣直接見你……跟你通氣了。”她忽然道。
季姜立馬停住腳步,扭頭敏銳問,“怎麼了?”
她從隨身的兜里摸出一個比筆蓋還小的東西,攤在手心,道:“他們可能已經察覺到了,我昨天在我屋里發現了這個。”
季姜拿在手里看了看,道“監聽器?”
“嗯。”她隨口道,卻忍不住的皺眉,用手把煙頭掐滅,然后碾碎。
“幾個?”
“暫時只發現了三個。”她有些焦慮起來,把不小心吹到臉上的發絲幾把挽住扯到腦后。
“……”季姜沉吟片刻道,“我給你找個房子吧,你立馬搬家……”
她卻搖搖頭道:“我不能讓他們發現異樣,上次何小瞳只是偷跑了出去,他們就動了殺心,讓宋暉朝假裝疲勞駕駛故意去撞你媽媽的車……想要滅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