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懂,不理解,并不妨礙不喜歡。
接下來一周,季姜徹底開啟了沒日沒夜的工作節奏。
他像是有使不完的精力,連他師父都在常會上不止一次夸贊,“小季最近很拼啊,年輕人有這種勁頭,很好!”
所里年會規劃集體出國游的時候,季姜拒絕了。他和零零星星幾個年前還有庭審的同事留下來一起繼續干活。
有時候忙到腰酸脖子痛,他也只是靠著椅子緩解一下后繼續奔波各窗口之間,要麼忙著立案,要麼就是在不動產和行政服務窗口排隊調資料,連著三餐都被打亂。
有時候所里律師應酬喝不動了,也會叫他繼續去撐場子,或者叫他去開車送人。
時間久了,他好像也慢慢適應了這種工作。
“本來有個外地案子,但是……最近情況有點復雜,最好還是不要到處走動,我給委托人說了,盡量放在年后處理。咱們今年工作先告一段落,大家就早點放假回家,好好放松放松,攢足精神,明年再戰!”年前最后一周組會上,李律師道。
散了會,李律師將他單獨叫到了辦公室,叮囑道:“年后那個案子是個大批量拆遷案,涉及上千戶居民,而且是城市核心區域,里面牽扯多方利益,咱們要替政府先入場談方案,你放假這段時間有空就多找找這方面資料,就當提前先熱身熱身,來了好上手。”
“嗯。”季姜立馬點點頭。
他師父說完,忽然笑了一下,道:“這個給你。”從抽屜里掏出一個紅包。
目測厚度,一看就不少。
季姜連忙推辭道,“師父這是做什麼……我不能要……”
李律師道,“拿著吧,這是你應得的,這幾月你的表現,我心里有數,所里發的工資低,這點就算是我個人給你的補償。”
季姜見他態度誠懇,于是接了。
他推門出去前,李律師又將他叫住,做了個嘴上縫拉鏈的動作。
季姜立馬意會的點點頭。
所里人員復雜,團隊眾多,每個人帶教情形方式也各不同,他師父單獨給他發紅包這個事情,實在不適宜讓外人知道,說了只會引起是非。
季姜用這筆錢,給媽媽買了個羊毛圍巾,給爸爸買了一瓶好酒。
剩下的全攢了起來。
二零二零年,一月上旬,季姜拖著行李箱回了家。
他走之前,把屋里所有床單被罩全洗了一遍,又將所有被子床褥好好晾曬松軟,將季迦禾的花澆好水,整理好所有衛生,分門別類裝點好衣柜和屋內,又給他買了一些經放的零食和喝的,把冰箱塞滿。
打理好這一切,足足花了他一個周末的時間。
過往的二十年,他幾乎沒有做過這些活,但因為對方是季迦禾,他做的磕磕絆絆,卻心甘情愿。
季迦禾依舊沒有回來過年。
這個除夕只有他們三個人守歲,少了一個人總是不適應的。
季爸爸擺飯碗的時候,多擺了一個,又訕訕收回廚房。
零點整,季姜手捧著仙女棒,一個人放完了一整盒煙花。
“季迦禾,希望你永遠平安幸福,心想事成。”季姜默默許愿道。
他又記起若干年前那個除夕夜,他吵著要回老家,最后又崴了腳,季迦禾背著他,兩人一起走在荒野中的田坎上。
現在回憶起來,仿佛很遙遠。
初七這天,新聞通知假期延長,全國各大城市都封閉了起來,季姜也只能呆在家里。
他們都很默契的沒有提起過那個夜晚,仿佛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季姜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日子過得昏昏沉沉。
這一封控,就封到了四月中旬。
季爸爸在家愁的長吁短嘆,之前工廠因為環境整治,升級改造了一大批設備,花了不少錢。年前為了早點還上貸款,臨時加大產能,趕工出一大批的成品,現如今全都堆在倉庫,積壓不少,發不了也賣不出。
季媽媽跟著對一遍賬就感覺頭上要多一撮白頭發。
但兩人都默契的避開了季姜,從不在他面前表現出一點愁苦來。
直到有天,季姜刷到一個短視頻的時候,竟然看到了季迦禾的名字,那樣大刺啦啦的寫在雪白的防護服上。
季姜連滾帶爬的跑到客廳,問季媽媽,“季迦禾去援鄂了,你知道麼?”
季媽媽聞言,面色消沉了下來,沒有說話。
“你知道?”季姜難以置信。
季媽媽沒說話,像是默認。
“你們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季姜覺得自己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告訴你有什麼用?你哥是什麼人,你不知道?他做決定,哪一次問過這家里誰的意見?”季媽媽道。
“媽!”季姜道。
“行了,行了,那都是一個月前的事了……你哥現在都回醫院了,早就隔離結束,正常上班了。”季媽媽見他是真著急起來,趕緊道。
“他回來了?”季姜抓住他媽的胳膊,反復確認道。
季媽媽看著他的面孔,忽然看出來一些端疑來。
她敏銳的從季姜急切的面孔背后看到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季姜。”她忽然道。
“……”季姜冷靜下來。
“之前你有段時間避開你哥……是因為他對你做了些什麼讓你覺得不舒服的事情?”季媽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