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近午夜時分,氣溫持續下跌,雪也下的更大了,就連街道也在風雪的覆蓋下變得靜謐起來。
“你想要什麼禮物。”季迦禾再一次問,他還沒有忘記剛剛的話題。
“想要……”季姜用腳尖踢著地上的積雪,立在原地,低下頭。
季迦禾伸手把衣服上的帽子替他拉起,擋住一部分雪。
許久,季姜才抬頭認真道:“我想要對你來說……最珍貴的東西。”
帽子上有長長的絨毛,被風吹的東倒西歪,幾乎遮住了他一半的臉頰。
聽了這個回答,季迦禾挑眉道:“對我來說最珍貴的東西是自律……你想要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一把。”
“媽不是讓你考公麼,明天開始,我六點半叫你起床,每天先做一套題醒醒神……”
季姜立馬舉手道,“打住,打住,我不要了,要不起!”
“那就七點半叫你。”
“放過我吧……我什麼都不要了。”
兩人說說笑笑的朝著街道另一頭走去,季姜藏在衣兜里的手,悄悄點下了屏幕上的發送。
發送成功后,頁面上忽然出現一句話,“后來我終于明白,她盡管跟天氣一樣難以預料,卻也跟天氣一樣無可避免。”
季姜本低頭看路,恰好看見了屏幕上這句話,目光不由久久的停駐,連帶著心頭忽然毫無征兆的一顫,心房里跟著起了霧,像是征兆著一場雨季的到來。
“怎麼了?”季迦禾問。
“沒什麼。”季姜笑著搖搖頭。
趁著季迦禾去街角買東西功夫,季姜在天橋底買了一個冰淇淋。
怕被季迦禾看見又說他,于是特意跨著大步,三步并作兩步的邊吃邊往天橋跑去,想躲在上面吃完再下去。
接近午夜,橋上一個人都沒有,但下面的朱雀大道上卻車流如虹河。
季姜撐著欄桿,頭頂的雪落在手背上和冰淇淋尖上,被他一口舔掉。
冷意躥入舌尖,凍的牙齒打顫。
他眼睛看著下面的車流和人海,像是隔著一個時空在注視著這一切。
這一瞬,他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寒冷其實和孤獨一樣。
一個冷的是軀殼,另一個冷的卻是靈魂。
寒冷讓人渴望爐子里的溫暖熱意,孤獨卻讓人渴望如同焰火一樣的愛意。而得不到愛意溫暖的胸腔的像是積滿陳灰的死寂爐灶般。
季姜吞下一口冰淇淋,舌頭已經被凍的嘗不出甜味來。他卻像是不知冷熱一樣,依舊機械的大口啃著冰淇淋,讓舌頭和牙根被冰出令人痛快的疼痛感,直至痛感逐漸消失徹底麻木。
而此時此刻的季迦禾正在被人拉住推銷著些什麼,他冒著大雪低著頭仿佛在認真看手里的傳單,旁邊站著的大媽可能難得在這樣的天氣里拉住一個愿意停下腳步的路人,于是抓緊機會,費勁口水講解著,她時不時搓著手心,哈出熱氣取暖,不停跺著腳。
季姜在他們看不到地方,靜靜的注視著季迦禾的身影,他眼里的貪婪與肆意終于再無收斂,全部赤誠的攤展開來。
明明與那人只有寸步之遙,卻偏偏像是隔了人山人海。他幾乎能感受到人潮的力量在不斷擁簇著彼此,把他們推向完全不同的地方。從小到大,他在任何時候,任何事上都從來沒有有過這麼濃烈的無力感。
這種被命運和時間拉扯著置身于被動中的感覺,就仿佛捆住了四肢,捂住了口鼻,把他窒于缺氧的水底,逼迫著讓他主動放棄了掙扎。
崩了一晚上的情緒終于有了一個缺口,那些名叫悲傷的東西迫不及待的涌出,幾乎將他徹底淹沒。
季姜一邊大口吃著冰淇淋,一邊忍受著寒冷帶來的痛意,眼淚落在甜筒上,燙出一個小小的窩。
他心里明白,無論自己再怎麼悸動,再怎麼掙扎,再怎麼失控。在季迦禾眼里,自己不過是晚出生六年,又親手帶大了的弟弟,所以他是季姜,也只能是季姜。
而他的那份可憐的、可悲的喜歡,注定只能是一張被永遠藏起來的底牌——至少在他們人生的牌桌上,它的出現,是象征著是打破規則的罪惡。如果,如果它一旦被暴露在季迦禾眼里,只能是不吉的,和不潔的。
自己永遠只能像在極夜里渴望陽光的人一般,獨自渴望著那個永遠不會屬于他的季迦禾。
注:1、“后來我終于明白,她盡管跟天氣一樣難以預料,卻也跟天氣一樣無可避免”——安吉拉 · 卡特《焚舟紀》
2、兩人翻譯的日語摘自《你的名字》電影臺詞。
第25章 般配
從那天晚上過后,季姜明顯感覺到,季迦禾對他的態度變得若即若離起來。他們之間的距離仿佛正在急速滑離——快的就像是在遠離北回歸線的直射光一般。
季姜看著窗戶上的盆栽被日照拉出長長的影子,手摸著灰敗的葉枝,冰冷的觸感和一月初的太陽一樣,他趴在書桌上百無聊賴的玩著季迦禾送他玩具蛇,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動著小金豆子。
元旦之后,季迦禾就又消失了,自從回了g市后這人再次變得了無音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