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齊齊撞入季姜的眼睛里,將那里面被死亡的陰霾遮蔽了的黑暗一點點驅散。
季姜將胳膊肘壓在車窗上,下巴擱在上面,讓風呼呼的吹向面孔。
頭發被吹的到處亂飛,甚至掃到了眼睛,他不得不瞇起眼,懶洋洋的從高架上俯瞰城市煙火。
“爪子收回來。”季迦禾看了他幾眼,忍不住道。
“我不。”季姜硬氣回道。
季迦禾直接就升起車窗。
“喂。”季姜不得不收回手臂,坐直身體,不滿的瞪起眼。
“回頭感冒了又要折騰你媽。”季迦禾望著前面長河一樣的紅色車尾燈道。
“我哪有那麼弱不經風。”季姜反駁道。
“那剛剛是小狗在吸鼻子。”季迦禾道。
季姜翻了個白眼,調了一下座椅,往下躺,干脆閉上眼。
剛剛閉上了一會兒,仍是忍不住,從縫隙中偷偷瞥向季迦禾。
前車的燈光勾勒出這人的面孔,沉靜的,不喧的,從容的。
不知為何,季姜從心底生出一點喟嘆來,忽然有些感嘆上天的不公。
明明是一個媽一個爸養出來的。
這人自小就自律嚴正,而自個卻是懶骨附身,惰性成癮。
好似老天爺在分配天賦的時候,給這人點的太滿,到自己這里所剩無幾,只能草草應付。
“哎。”季姜又偷偷摸摸的嘆了口氣。
這一次被季迦禾聽見了,那人手里撥著方向盤,頭也不偏的道:“等回家再嘆吧,腳崴成這樣,你媽不收拾你就怪了。”
季姜也立馬想到了這一茬,腦子里條件反射般的浮現出自家老母親的冒著火氣的臉。
不由有些心虛了,琢磨了片刻,往旁邊蹭了蹭,挨著季迦禾,巴結般的傻笑起來:“哥……這回,還得靠你了。
”
“靠我?又不是我弄折的。”季迦禾并不吃他這一套。
打小季姜就知道,只要自己伏小做低,撒嬌賣憨,在這個家就能擁有足夠的地位。
畢竟,爺爺奶奶吃這一套,自家爹媽也抵不住他這樣。
可到了季迦禾這里,什麼魅惑伎倆,全部失效。
“哥……”他對著季迦禾眨巴眨巴幾下眼睛,努力想擺出可憐巴巴的面孔來。
季迦禾果然毫不留情的道:“丑死了。”
“……”。季姜只得安安靜靜的坐回原位,撐著腦袋,飛速運轉著思考穩住老媽的對策。
季迦禾是被季姜推著先進家門的,季迦禾一臉嫌棄的一手插兜,一手伸到背后,像是費勁兒撈著什麼。
季媽媽來開的門,先見了大兒子,果然笑瞇瞇的道:“還算準時,給你倆留了吃的,快進來,外面冷。”
季迦禾被動的往前邁了一步,一點點露出后面的人來。
季媽媽本來站在餐桌前包餃子,還時不時瞄幾眼聯歡晚會。
見那兩人在玄關處使勁兒磨蹭就是不進來,于是喊道:“干什麼呢,快關門,冷風都吹進來了。”
季迦禾還是甩開后面那只使勁兒攀扯自己衣擺的手,率先進來了。
季姜見人拉不住,只得金雞獨立狀,從門口一蹦一跳的往里屋走。
這動靜甚至驚動了季爸爸,他連忙從廚房出來,手里還拿著一只搟面杖,上面沾著的灰面粉還是撲簌簌的往下掉。
“怎麼了這是。”他驚訝的問。
季媽媽把餃子往籃子里使勁兒一扔,幾步走過來,扯住季姜,上下打量起來。
季姜見逃不過,只得嚅囁著道:“腳……不小心崴了……不過我哥看了,不嚴重的。
”
季媽媽一手扶著他,一手恨不得去揪他的耳朵罵,“我說什麼來著,大晚上的瞎跑什麼,還是荒郊野外,那坡坡坎坎的不夠摔麼?”
季姜被她攙著,一點點挪到沙發上去。
季媽媽一邊指揮這季爸爸去取藥和冰塊來,一邊嘴里還要嘮叨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明知道初八要補課,故意來這麼一下,你以為能逃的過去?我告訴你季姜,不可能,我就是天天接送你,你也得給我去好好上學。”
季爸爸一邊拿濕抹布給他冰敷,也在一旁后悔道:“早知道就不該讓你們跑這一趟。”
季迦禾從洗手間出來,蹲在沙發旁,又將他的腳來回翻看幾遍,隨手將一個墊子撈過來,將他的腿搭在上面。
“這幾天盡量不要下地活動。”他簡單道,“好好在家待著,把學校發的卷子全寫了。”
他手像是剛碰了涼水,還帶著一點濕沁沁的涼意,冰的季姜一激靈,聽他這麼說,立馬道:“不行,初二得去給外公拜年。”
“我替你去。”季迦禾道,說著洗干凈手,順手包起餃子來。
季姜立馬鬧起來,嘴里嚷嚷道:“不行,這怎麼可以代替,你又不是我。”
“磕頭能代替,拜年代替不了?”季迦禾嘴角噙著一點笑,掀起眼皮,往過來睇來一眼,眉眼微彎,如冬水溶波。
也許是光線問題,讓他整個人舒展柔和不少。
他這樣子尋常看不到,只一眼就讓季姜梭巡的視線停頓了幾秒才移開。
過了片刻,季姜嘴里才小聲嘀咕道:“外公最想看見的孫子是我,你代替得了?你能有我招人稀罕麼?”
季媽媽見他又嘚瑟起來,一巴掌過來拍他腿上,痛的他擠眉弄眼起來。
季媽媽戳著他的腦門道:“裝什麼,不就是惦念外公的大紅包,你那點小九九,誰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