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一看他那樣,就知道他要作妖了。
“季姜,你又皮癢癢了是吧。”她從桌子上拎起湯勺,作勢要揍他。
他往爸爸身后一躲,哀嚎的嗓音又提了好幾個度:“奶奶這麼關心我學業,我晚上怎麼著都得把成績單給她老人家燒了寄過去...…”
媽媽冷笑道,“就你那點成績,也好意思拿出去顯擺,我看倒是能把你爺爺奶奶給氣活了。”
季迦禾放下筷子,慢慢道:“媽,你和爸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我等會兒帶季姜回去,走高速的話,趕十二點就回來了。”
他說完,就起身去房間換衣服了。
季姜一聽,立馬換了一張鬼臉,從凳子上跳下去,笑嘻嘻的也鉆進他哥房間。
等兄弟倆出來,都是灰色毛衣和黑色羽絨服,只是季姜脖子上多繞了一個米白色的粗毛線圍巾。
“又搶你哥衣服穿,沒給你買新衣裳嗎?你哥跟你又不是一個碼。”媽媽看見了,又數落了起來。
季姜原本想拉著他哥的胳膊再炫耀一圈,但手都抬起來了,又堪堪放下,規規矩矩的背到了身后去。
不知道為什麼,以往十七年的接觸,忽然在他和季迦禾身上有了一種微妙的“質”變—一從那個擁抱開始。
讓季姜開始遲疑,并且困惑。
甚至連一切親密都變得與眾不同了起來,他變得縮手縮腳,不敢放肆。
就像心里生出了絲線,牽制住了手心,將所有的自然而然變成了枷鎖。
“早去早回,開車注意安全,到了給我們打個電話。”媽媽還是擔心,拉著季迦禾絮絮叨叨的交代道。
“知道啦,知道啦。
”季姜把媽媽推回門里道。
季迦禾拿起車鑰匙,換了鞋。
季姜在后面開開心心,簡直喜笑顏開:“媽,放心吧,有爺爺奶奶在天之靈保佑我們,能出什麼事!”
媽媽踢了他一腳,威脅道:“老實一點!”
他捂著屁股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他哥果然在電梯口等著他,還沒有下樓。
到了兩人獨處的空間,季姜忽然變得不自在起來。
坐上車,他伸手系了安全帶,然后扭頭看著他哥默默啟動車切換導航,于是連忙掏出手機道:“我來導,你專心開車就是。”
然后手忙腳亂的點開地圖。
季迦禾沒有說話,將車慢慢并入主干道。
一路上季姜都顯得很安靜,這種安靜十分不同尋常。
以往他爸開車,兄弟倆坐在后座,季姜總是跟得了軟骨病一樣,不是把頭歪在他哥肩膀上,就是整個身子靠在他哥腿上,睡得昏天黑地,有時候口水還能糊到季迦禾的褲子上去。
他小時候容易暈車,所以一上車就睡覺。
季迦禾就是他最舒適的人形靠墊,還能自動調位,十分“智能”。
后來大了,暈車好了一點,睡不著的時候,他就連著車載音響,放電音,跟著群魔亂舞似的搖擺高歌。
要麼抱著零食袋喋喋不休的說話,總之一張嘴是閑不下來的。
可是今晚,就剩下他們兩人,季姜那張最會叭叭叭的嘴像是被縫上了一樣,自動開啟了禁言功能。
只有一雙眼珠子不安分的動來動去。
走到半路,外面一片漆黑,他實在無聊,于是伸手在前面的抽屜里摸索起來。
次次啦啦的弄了半天。
季迦禾終于忍不住側頭看了他一眼。
他立馬抬頭,回了一個燦爛虛假的笑容。
摸了半天,他終于找到了想要的東西,從里面扒拉出一袋辣條。
“幸好上回還偷偷藏了一包。”他美滋滋的拆開袋子,辣油味兒立馬躥了出來。
季姜深呼吸一口,“啊,還是那麼香!”然后迫不及待的抽出一根來。
自然也沒忘記孝敬身邊人,他趕緊一手托著,遞了過去,一副狗腿模樣問道:“哥,吃麼?”
季迦禾側頭避開了。
他悻悻收回手,然后丟入自己嘴里,嚼了起來,舌尖被辣的麻酥酥的,那股勁兒直沖腦門而且。
等他吃第二條的時候,季迦禾終于開了口:“上次咳嗽了幾個月不見好,醫生是怎麼交代的?”
“最后一根,最后一根。”季姜聽了,連忙將手里的塞進嘴里,咋著嘴用力品了品,這才收拾了袋子,封了起來。
下了高速,進入村道,遠遠看見山的輪廓。
季姜看著黑漆漆的村落,忽然有些害怕。
“大過年的,這些人怎麼都不開燈啊。”季姜小聲念叨道。
第11章 迷茫的身世
后來很多年,季姜都記得除夕那個又冷又黑的夜晚。
他和季迦禾并肩走在漆黑的山道上,腳下踩著沙沙作響的厚松針。
城鎮的燈火很遙遠,就像天邊的星星一樣。
“好黑,這路也太太難走了吧。”他嘴里說著抱怨
的話,手卻悄悄牽上了他哥的衣擺。
季迦禾走在前面,手里拿著村口小賣部借的舊式手電筒。
一束微弱的光照在雜亂的小道上,暈出一片再遠處卻什麼都看不見。
風很猛烈,冬日的蘆葦草皮被抽的脆響,季姜用
羽絨服上的帽子將耳朵捂住,凍過了耳垂火辣辣的疼。
“好好呆在家里不好嗎。”季迦禾走在前面說道。
兩人一拐彎走到了一個挖礦石廢棄了的填廢料的水塘邊,他們沿著水邊的土路走,小道越走越崎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