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未晞知道佟澤在問什麼,他卻不想回想也不想面對,“哪稱得上什麼心結不心結的,有夠矯情的。”
“高三那場友誼賽之后我就再也沒在球場上見過你,之后你更是連數學知識競賽都放棄了,是我那次的表現對你產生影響了嗎?”
這話聽起來像是怪他小肚雞腸,沒事找事,鹿未晞心里別扭,卻還要佯裝大度,“一開始我的確有點介意,但之后想開了也沒什麼,大概也是因為那段時間我才公開性向,得到的反饋都不是很正面,整個人才有點敏感。”
佟澤咬著嘴唇不說話,搞得鹿未晞越發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問題,“和你做了室友之后,我知道你性格并沒有傳說中那麼冷漠,想著之前的事你應該也不是故意的。”
佟澤盯著鹿未晞的臉看了一會,咬牙擠出一句,“是故意的。”
鹿未晞傻了,“你是說……那次在球場上你的確是故意躲著我的?”
像躲瘟疫一樣?
“嗯……”
老天,他居然承認了,就這麼干凈利落地承認了。
鹿未晞本以為佟澤會迂回一下,或是委婉一點,沒想到他這麼痛快就承認了。
難道他要認下過去歧視是真,如今懊悔也是真?因為自己成熟了長大了,不像年少時那麼狹隘了?
如果真是這樣,他也不是不能接受。畢竟誰也不是一出生就懂得所有道理,做的每一件事都利人利己,十七八歲的孩子本來就叛逆臭屁,哪里能面面俱到,考慮周全。
在那個當下,佟澤想離他遠離一點未必不是權衡之后作出的最理性選擇。
鹿未晞故作不在乎地笑笑,“之前不是說了嗎,過去的都過去了,不必糾結,我們以后好好相處就是了。”
佟澤搖頭,“我想糾結,我想說清楚。”
看少爺的架勢明顯是要正式跟他道一個歉,再從他嘴里得到一句諒解。
莫非佟同學強迫癥發作,面對是非題不愿胡亂寫答案,必須要完成一個儀式。而不像平常人會選擇的那樣心照不宣地混過去。
在鹿未晞的眼里,佟澤一直都是不太懂人情世故和約定俗成的社會規則的,他得容忍這孩子在該知分寸時的偶爾逾矩,和在不該較真時的一板一眼。
于是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好吧,你想怎麼樣,我配合你。”
臨門一腳,佟澤反倒打起退堂鼓,要他在鹿未晞面前承認自己是個變態,對方會作何反應,還會像之前那麼心無芥蒂地放縱他嗎?
說到底他都是被傅薈兮剛才的所為所言刺激的,這麼頭腦發熱不顧后果地橫沖直撞,明明預見到自己會粉身碎骨卻還像被下了降頭一樣要糾結出一個結果。
找死嗎?找死吧?明知找死還攔不住自己究竟是在犯什麼大病。
佟澤捏著鹿未晞的肩膀把他推到兩人身后的一排鐵柜上,低著頭看著他的臉,他的眼睛,被自己親過的鼻尖,和那兩片潤紅柔軟的嘴唇。
有好一會,他就只是看著他。
大約是感受到了佟澤眼神里的熱烈,也發覺了對方舉動的異常,鹿未晞的心一陣狂跳,“說話就說話你又干什麼啊?”
佟澤不回答,頭越來越低,恨不得把臉埋到身體里,腳下卻更進一步,把自己的整個貼到鹿未晞身上,姿勢有點像他們之前的擁抱,只是他的胳膊沒伸到他背后摟住他。
他就只是貼著他,“那天比賽的時候你一直跟我拉扯,我也這樣了,所以……躲著你……”
鹿未晞一開始還有點懵,“哪樣了?”
佟澤不解釋,一雙手抱的更緊,“知道你喜歡男生之后,看到你就會很害羞,那段時間連看你的眼睛也不敢。”
鹿未晞后知后覺,“就算這種事難以啟齒,你也不用身體力行地告訴我吧,這樣不是更羞恥?”
抱著他的人似乎并不覺得羞恥,意思挑明了也不離開他。
鹿未晞不得不將人推開,“雖說咱們這個年紀有些躁動不是不能理解,但你這頻率久度觸發點什麼的也太不正常了,要不找個專業人士看看吧。”
佟澤被推了一個踉蹌,臉紅的發燙,眼睛不敢再看對方,只在嘴里嘟囔一句,“沒有不正常,如果是你喜歡的人光著身子出現在你面前,或是與你發生了激烈的肢體接觸,你也會這樣。”
鹿未晞胡亂回一句“雖然但是……”話說一半他才品出不對,“你剛才說什麼?”
佟澤不說話,抬起頭默默看著他,眼里面有哀傷,也有渴望。
鹿未晞嚇得魂飛魄散,是他想多了還是對方真的在表達那個意思,這一切是一場惡劣的玩笑還是實際情緒的表達。
這算什麼?真心話大冒險的升級版?還是有人處心積慮地設計了一場隱形攝像機游戲?
一瞬之間,鹿未晞腦子里閃過許多個陰謀論的猜想,卻沒有一個正常的推論,事情已經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這個人對他說的話、做的事都讓他感到匪夷所思,不可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