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開朗地想,自己被系統選中,雖然是個炮灰,但能重活一世,多幸運。而且說是炮灰,萬一逆襲了呢?對吧?
每天積極地做計劃,想劇情,和系統聊天打屁,知道回不去了,就讓自己忙碌起來,不去想前世。
去學習,去維系家庭關系,和周圍不熟的朋友們熟悉起來,努力維持原主人設。
剛開始也還好,可時間真的太無聊了。
直到他半夢半醒,打開冰箱,開口問:“媽,我的冰淇淋和餃子呢?”
然后無人回應。
他睜著眼睛,看來看去,找人:“媽?”
屋子空蕩蕩,只有他一個人。
他突然發現,這個屋子好陌生。
這不是他的家。
一股電流竄上大腦,他頭皮發麻,聲音都在抖:“媽?”
然后林美儀從房間出來,問:“怎麼了?”
江清原的臉瞬間白了,清醒過來,笑:“……沒什麼,我就是喊喊。”
林美儀笑笑,寵溺地說:“你這孩子。”
然后林美儀就去了廚房,說給他們煮面。
江清原站在客廳,看見韓建軍和韓樂嘉出了房間,看電視的看電視,洗漱的洗漱。
世界嘈雜,而他什麼都聽不見了。
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
他媽沒有林美儀這樣瘦,同是常年勞作,但林美儀的身形纖瘦,老媽卻偏胖,說減肥,說了好多年也沒減下來。
老媽的手布滿繭子,會捏他掐他,會在他和老姐爭執的時候一人拍一巴掌,不輕不重地拍在后背,他和老姐就裝模作樣,好像被重擊了一樣,倒在沙發上嚎。
但林美儀對原主有著愧疚和心疼,從來不舍得打他一下。
他爸會笑呵呵地,說讓他媽多打幾下,然后偷偷在群里發紅包給他們搶,發表情包,說摸摸他們姐弟倆的狗頭。
而韓建軍沉默寡言,很多時候,江清原看他像在看一個npc,也許是他和韓建軍不熟吧。
他姐會奴役他去買東西做家務,偷吃他的外賣,讓他給她做表格寫文檔做PPT,在家里像個瘋婆子,穿著睡衣四處晃悠,在外是個都市麗人。
可韓樂嘉很乖巧拘謹,規規矩矩地穿著高校藍白服,是安安靜靜的鄰家妹妹。
一切都都不一樣了,他時常覺得耳邊一陣轟鳴,別人是這個世界的美好,自己像是誤闖人間的怪物妖鬼。
這不是我家。
江清原麻木地應付完家里人,回到房間就開始發呆。
系統走了,連個說貼心話的人都沒有了。他寫字做題,早出晚歸,每天都像是在復制粘貼,生活像是一潭死水,激不起一點風浪。
他以為可以刻意忘卻,原來不是的。
他看見路邊的花草會想起家里種的稻谷紅薯,家里的土狗會跟著爸媽下地,爸媽磨豆腐做粽子會給他留豆漿和豆腐腦,大肉粽吧?
看見寫滿字跡的課本會想起墻上帖的他姐和他的獎狀,明明已經很久很久的紙了,家里人總舍不得鏟了。
看見老班身上的老頭衫會想起老爸的背心,老媽的花棉襖,老姐的小熊睡衣,家里老媽手工鉤織的土丑土丑的毛線拖鞋……
他們原來融入了生活里的點點滴滴。
多可笑啊。
以前離家求學,在外省工作,一年見父母姐姐的機會了了,過年團聚還會和他們吵吵鬧會兒,現在卻是連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深夜無人的時候,江清原才敢落淚,看著前方,無意識地發呆,不停的做題,好像這樣,就想不起來那些人那些事了。
可是他學不完,還學不會。
那個時候他摔筆,眼眶通紅:“什麼啊?這種東西一個畢業好幾年的愚蠢打工人哪里會啊?”
他又不是真正的高校大學生,做個勞什子的破題,為什麼不直接投胎了事?那樣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會想。
可是不行。
他走了,這里怎麼辦呢?
系統,原主,林美儀……
江清原把筆撿起來,揉揉臉,長吸一口氣,然后狠狠吐出來,好像這樣就把所有難過都消滅了,然后他去看解題視頻,翻答案理解思路。
可他還是會難過,他覺得自己出問題了,可他不想救自己。
他為工作煎熬的那幾年,是想好好掙錢,讓爸媽享福的,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世界。
原來只有爸媽把他們保護在了羽翼下,職場有心計,還有明槍暗箭,他只是一個愚蠢的畢業大學生,后來好不容易有起色,他把自己熬走了。
明明那個項目做完,他就可以拿好幾萬的獎金,他都想好了,給老爸老媽染發,給老媽買條金項鏈,給老爸買個代步的小車,給老姐看好的化妝品也放進了購物車。
工資也提上去了,以后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他有時候想想,在睡夢里都能笑出聲。
可是啊,他才二十五不到,居然把自己熬走了耶,這真的好離譜啊。什麼狗屁人生。
還要連累父母一把年紀白發人送黑發人,他都不敢多想,每次一想,心都抽痛。
他冰箱里還有老媽做的滿滿一冰箱的餃子,是老爸大早跑市場買的肉,老媽剁了好久包了好久,給他抽真空加急送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