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個嚇字加重了音量，任誰都知道，不是普通的嚇人。王甜甜一頓，心里一沉，但是她表面露出了適度的驚訝和懷疑，說：“啊？不會吧？”

　　張小雅也很驚訝，說：“你聽誰說的啊？太恐怖了吧？”

　　謝霏霏看了看四周，悄咪咪地說：“我是看了表白墻啦，上面有學姐說她在附近遇到變態，不過她把那個變態教訓了一通，學姐還在表白墻上面罵人呢，哇塞，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她好酷啊！”

　　張小雅微微皺著眉：“太，太沖動了吧，學姐真的這樣？她好厲害，要是我遇到這樣的情況，肯定嚇得都不敢動彈了。”

　　她還是覺得不好，萬一，變態發狠呢？她們女孩子肯定是打不過的。

　　可是，不反抗，她們能干嘛呢？

　　她預想了一下自己遇到危險，立馬打了個寒顫，想想就害怕，她都不敢一個人回家了，嗚嗚嗚……

　　王甜甜心里突然又回憶起了那些惡心的話語，那個惡心的眼神，她發現她已經記不清那個人的臉了，一去想就會惡心，控制不住地顫抖，想吐。

　　她控制自己不去想，可是做不到。

　　但是現在她控制住了，她在同學面前做出了一副單純害怕的樣子，她說：“啊？有變態也太可怕了吧？還好我沒遇到，幸好幸好。”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敢說自己被騷擾過，為什麼呢？她不知道……

　　她害怕……

　　她拍了拍胸口，假裝出一副慶幸的樣子。

　　沒人發現，桌子下，她的手緊緊掐著大腿。

　　女生的話題總是轉得快，這個很快結束，她們又聊起其它的，王甜甜有些心不在焉，但她努力裝作和平常一樣。

　　張小雅突然看向王甜甜，有些奇怪：“欸，甜心寶貝，你最近怎麼沒穿裙子啦？你不是最喜歡穿裙子了嗎？你上次穿的那條就好好看，很顯高顯瘦耶。”

　　王甜甜的臉一白，那條裙子就是那天穿的。

　　那晚過后，她再沒穿過裙子。

　　王甜甜微微低頭，去輕打人胳膊，笑著說：“哎呀，這不是穿久了煩嘛？換換風格嘍。”

　　王甜甜偽裝得很好，她認真學到放學，然后抱怨著學了一天好累，然后笑著和朋友們走到校門口再分別，乖乖等來接的車。

　　等她回到家，她才面無表情地做完該做的事，躺在床上漫無目的地發呆。

　　她呆愣了很久很久，腦袋放空，什麼都不想。然后她腦海里突然想到謝霏霏說的話，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麼心理，她點開了QQ，她去翻表白墻，她想去看別的受害者。

　　王甜甜靠坐在床頭，表白墻的內容很多很雜，她翻了好一會兒，才看見了那條。

　　表白墻是把別人和它聊的信息截圖，每次發九張，這個學姐的在第四張圖片，是很長的截圖。

　　她點開。

　　學姐的頭像是一只仰天大罵的小土狗，炸著毛，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名字是“純情老學姐”。

　　學姐發了好多條消息。

　　“聽說學校附近又有死變態了？”

　　“md！什麼東西！”

　　“學妹們別怕！那種渣渣不值得我們傷心落淚！”

　　“看見了就罵，什麼玩意也敢出來丟人現眼？學妹們就算被騷擾了也別難過，不要覺得是自己的錯，女孩子長得好看不是錯，穿得漂漂亮亮不是錯，晚上在外面走路也不是錯，錯的是那些毫無底線的人！”

　　“感到羞愧的不應該是受害者，而是施暴者！是他們喪失了人性，沒有了人格！”

　　……

　　“女子的貞潔從來都不在羅裙之下。”

　　“不要拿別人的過錯苛責自己。”

　　“我們要好好愛自己。”

　　“打這段字的時候我一直在罵人，想罵就罵好了，垃圾玩意兒還不能罵了？”

　　……

　　學姐說了好多好多。

　　王甜甜呆呆地捧著手機，她一遍遍地看，眼淚又糊了眼睛。

　　黑暗的房間里，手機的光打在她的臉上，她胡亂地擦掉眼淚，她心里的委屈和憤怒翻涌，像是穿堂而過的颶風，呼嘯著，卻偏偏卡在喉嚨里，怎麼也吐不出來。

　　憑什麼她要這麼痛苦地流淚？憑什麼她不敢再穿裙子？！

　　手機久久沒動，自動熄了屏，房間陷入黑暗。王甜甜雙手抱著膝蓋，狠狠地發泄著。

　　“TM的。”

　　“TM的。”

　　“TM的。”

　　她一遍遍地罵，罵變態，罵懦弱的自己，罵這世道，或者說她誰也沒罵，她只是在宣泄，在嘶吼。

　　無聲的低罵好像帶走了她胸腔里積攢的委屈，王甜甜猛地打開燈，整個房間都光亮了，沒有一處陰暗。

　　她從衣柜最深處翻找出她的裙子，然后把它們放到最上面來。

　　她還記得她是怎樣快樂地把它們一件件買回來，也記得是怎麼哭著把它們藏在最里面。

　　她就是愛穿裙子！

　　她就是要快樂地活著！

　　她才不要為別人的錯誤買單，懲罰自己。

　　王甜甜把那條裙子放在床頭，決定睡覺。

　　“啪嗒。”燈關了。

　　房間又陷入了黑暗，但是她的心卻亮堂堂的。

　　這個夜晚靜悄悄，飛蟲一如既往地在路燈下繞，大地沉默地安眠。

　　她好像還是那個害羞又有點懦弱的姑娘，什麼都沒有改變，但又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第二天，她穿上了那條裙子。

　　昂首挺胸地，像一團驕傲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