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眼?”
“那是我到莊園的第三個月,你騎馬回來,而我在修剪月季園里的月季。”
玨書遠遠地就看見了騎馬的Carlyle,但馬背上的Carlyle并沒有看見玨書。他穿著馬術服,氣質不接近于玨書慣常理解的俠客,也不像無聊消遣日常的英國貴族。玨書只看了一眼,單純覺得畫面充滿力量的美感,然后接著修剪花圃。
那時候的月季園還沒現在這麼好看,雜草很多,玨書需要鉆到里面清理。馬蹄聲錚錚得震進他的身體里,像是要把他震碎掉。
“在花叢里,我聞到了根莖腐爛和潮濕土壤混雜的氣味;然而我一抬頭看見你,卻聞到了芳草、陽光和流水。”
Carlyle當然不記得這一出了,換了個說法,故意逗玨書:“喜歡我這麼久都不說,那你難道不想和我永遠在一起嗎。”
“想啊。”玨書很快地承認了,而后才意識到自己掉進了圈套里,話含含糊糊地總是說不清楚,還好Carlyle愿意幫助他認清自己。
在船尾,初春的風里,一場不正式的坦白末尾,Carlyle給了玨書一個不太逾矩,但是他會因此面紅耳赤、心跳加快的長吻。
“不如我們私奔吧。”Carlyle突然說。
玨書還沒緩得出來,直愣愣地問:“去哪?”
“往南往北,向東向西,哪怕是離開英格蘭,蘇格蘭,威爾士,愛爾蘭。又或者你來的地方,中國。”
“那還是不要了,”玨書說,“我喜歡英格蘭,喜歡劍橋。其實也喜歡絲絨莊園,就是掌管莊園的人比較討厭。”
Carlyle斟酌著開口:“我有一個辦法,也許能讓你討厭的人離開絲絨莊園。”
“真的假的?”玨書不太信,“什麼辦法啊?”
“你再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結果玨書快親膩了,Carlyle只是對他說“暫時保密”。
下船后玨書的腳步輕得像踩在海波上,他們一起先去咖啡店吃了乳脂松糕和水果撻,切蛋糕前Carlyle數了三十秒讓玨書許愿。愿望的內容顯而易見,多默念幾遍有助于增強信心。
午后他們去紐卡斯爾城堡,這天恰好是周六,一對新人正在城堡里舉行婚禮。新娘的手里握著的捧花、新郎西裝前領上別的花都是鈴蘭,同周圍的賓客一樣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在牧師的誓詞和祝福結束后擁吻。
玨書和Carlyle的身上有幸落了好幾片白玫瑰的花瓣,玨書悄悄在口袋里留了一片,打算等回去后夾到書里做成書簽。
接近傍晚時分,紐卡斯爾飄了點雨絲,正好照相館的老板洗照片延誤了一個小時,夠他們去意大利人那兒買兩個冰激凌,順便躲躲雨。
照片終于被沖洗了出來,老板經由準許,在照片的背面寫下了照片拍攝的時間和地點和這家照相館的名稱。
而對于明天的計劃也很簡單,玨書如果想再去海邊追逐海浪,Carlyle就會陪他撿貝殼;如果他想在旅館里待著休息,Carlyle可以陪他看他沒看完的狄更斯的小說。
至于接吻,Carlyle告訴玨書,是不需要任何理由,任何借口,和任何情緒醞釀的。
他將他與玨書的一切都規劃得很細致,為他們生活里的點點滴滴都做好了注解,同時又給了玨書最優先的決定權。無論是否以一見鐘情作為羅曼小說的開端,私奔作為結局,只要心意相通就是邏輯自洽。
唯一可惜的是,假期一眨眼的功夫便結束了,踏上歸途的火車時玨書還有些心不在焉。
坐在座位上,玨書扒著手指頭細數他給艾米莉他們帶的禮物:“給艾米莉帶了一串珍珠做的項鏈,給斯旺太太帶了香草魚肉,給管家帶的是布朗淡啤酒……啤酒實在太沉了,他應該不介意我只帶兩瓶吧。”
對面的Carlyle在看著他笑,玨書的臉紅了一下:“這可都是我自己花錢買的。”
Carlyle示意玨書看他的身后:“你后面有一對情侶。”
玨書扭過頭,看見了好幾對坐在一起的情侶,一時沒分清楚Carlyle說的是哪對。
直到他注意到火車車窗邊干站著的一位年輕女士。
火車車窗敞開著,她的半截身子鉆出了窗外,緊緊地擁抱住站在火車外頭的另一位男士。
他們沒有抱很久,因為再過幾分鐘,火車即將發動了。熟悉的灰黑色煙霧自下往上地蔓延開,伴隨著刺耳的鳴笛聲,玨書看見他們隔著車窗接吻了。
火車緩緩開動,乘客大多已經落坐,沒有落座的自動為女士讓開了一條可供逆行的路。
他們的手斷斷續續地隔著車窗握在一起,同時玨書感覺自己的手背一熱。
第29章 禮裙
絲絨莊園 29
回到莊園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那兩個木偶人放進佩妮小姐的玩偶屋里。
那個玩偶屋現在擺在了玨書的房間里,好幾個格子都如Carlyle所說的,做了很多的細節整改,甚至按下開關還能亮起燈,里面的壁爐也可以發出火光。
可惜Carlyle沒能和玨書捯飭太久,回來不過半個小時,就被威斯敏斯特先生叫到了二樓的書房里。
玨書獨自欣賞了會兒,在地板上攤開行李箱,翻出里面從紐卡斯爾帶回來的珍珠項鏈,香草魚肉和淡啤酒,一件件分別地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