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很普通的，沾了創造者的光才變得不普通的雪人就誕生了。

玨書站在遠處觀望了一眼，不是特別滿意：“眼斜嘴歪的，看起來好呆哦。”

他的手指骨節都凍得通紅，手背上的青筋變得明顯，Carlyle先是雙手合攏住玨書的手往里哈氣，擔心玨書站久了身上也冷，把他往懷里拉了拉，解開大衣的扣子裹住玨書。

雪的凌冽氣息里混雜著香柏樹的清香，以及Carlyle身上干燥溫暖的橘子花香味，玨書放心地環住他的腰，微微戳皮膚的羊毛剮蹭著臉，他聽見一聲一聲穩重的心跳聲。

“教我跳舞。”玨書躲在Carlyle的大衣里頤指氣使。

Carlyle抬平玨書的一只手臂，讓他用另一只手臂摟緊自己的腰，在淡如薄紗卻皎然的月光下教玨書隨著節拍換腳。玨書時刻低著頭，害怕自己踩到Carlyle，被Carlyle糾正后，呼吸紊亂，羞赧地望著Carlyle的眼睛。

“呀！”玨書沒找準重心，左腳踩在Carlyle的腳背上，膝蓋也磕了上去，兩個人一上一下倒在一英尺厚的雪地里，帶著沒壓得住的笑聲。

Carlyle全方位地護住玨書，抬起頭問他：“沒摔疼吧？”

有Carlyle墊著，玨書沒摔疼，貝雷帽掉在一邊，沒扎緊的頭發鋪散開，滑滑涼涼的，拂在Carlyle的脖子上。

四野曠靜，雪又在下了，來勢溫和，所有細小的噪聲都被消化掉了，有一陣子，他們只顧的上喘氣。

“下雪了，圣誕節快來了。”玨書忽然說。

第19章 貝母扣

絲絨莊園 19

臨近圣誕節，莊園上上下下都逐漸忙碌了起來，采購的采購，大掃除的大掃除。玨書每天都能看見艾米莉提著一桶水擦樓梯的鏤雕和柱子，他有空也幫著忙，和她一起做完了閣樓和整個三樓的衛生。

說是整個三樓，但其實最面陰的一間房間由于門是鎖著的，打掃不到里面，鑰匙連管家那兒都沒有，而且聽管家的意思說，那個房間威斯敏斯特先生也進不去。

“是少爺生母的房間，”玨書沒忍得住，問了，“是嗎？”

“是啊，”老管家長嘆了一口氣，“那個房間自從夫人去世后就一直關著，里面的家具大概都沒變動過，還是老樣子。”

那扇門的鎖芯已經生了棕紅色的銹，玨書因為好奇，用小拇指抵進去摸過，“那現在鑰匙在哪里？總不會丟了吧？”

“沒有丟，”老管家說，“鑰匙在少爺那里，怎麼了，少爺沒和你提過？”

“沒有，”玨書撇撇嘴，為Carlyle也是為自己找借口，“這有什麼好說的，我和少爺都沒有那種怪癖，揭開傷疤看下面的新肉愈合得怎麼樣。”

老管家放聲笑了，拍拍玨書的肩，“是這個道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和少爺確實般配。”

玨書覺得莫名其妙：“般配什麼，你總是瞎說。對了，上次你給我吃的維生素片，我總忘了告訴你，我可能是有點過敏，吃了就頭暈惡心，肚子還很痛。”

“是嗎，”管家不笑了，眉頭緊鎖，“那還有沒有別的副作用，比如……流血什麼的。”

“流血？”玨書看了他一眼，“流什麼血？”

管家欲言又止，猶豫了很久，最終什麼都沒說，戴上白手套后稱自己還有工作，叫玨書先回去。

玨書回到房間，看見剛剛話題的中心人物正坐在他的沙發上看書，屋子里暖和，他又不怕冷，只穿了件白色的襯衫，袖口半折到手肘中間。

玨書走了過去，坐在Carlyle身邊看書里的內容：“看的哪本？”

沒看兩個字，玨書恍然發現這是他昨晚偷偷摸摸從書房找出來的一本愛情小說，他不好意思讓Carlyle知道他愛看這種書，特地藏在了枕頭底下，結果白天拿出來看，忘了藏回去。

玨書伸手就要把書搶回來，Carlyle早有預判，先一步按住他的手腕，笑道：“我說你最近上課怎麼一直犯困，告訴我，昨晚看到了幾點？”

玨書扭著身子半趴在Carlyle的腿上，心虛地小聲說：“十一點。”

“幾點？”

“十……十二點。”

Carlyle繼續看著玨書的眼睛。

“好吧，”玨書認栽，“夜里一點鐘。但也不完全是因為看書才睡這麼遲的……這個你不可以問，我保密。”

“那我就不問了，”Carlyle合上書，書的封面上畫著女主角的肖像，漂亮，熱情，和書里描繪的她的性格貼合，“這本書這麼好看嗎？我才看了十頁，感覺有點無聊。”

“好看呢，”玨書托著腮，很憧憬似的，“而且結局很美好，即便他們的父母不允許他們在一起，但他們一起私奔到了一個很溫馨的海邊小鎮，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Carlyle聽著興致缺缺，他不像玨書容易耽于幻想中的人造完美理想，所以把書又還給了玨書，叫他晚上早點睡覺，他這個年紀，熬夜會長不高。

從女生的標準看，玨書并不矮，比Carlyle矮了快一個頭而已，但是如果以男性的標準要求，他看起來確實有些瘦弱，骨架尤其伶仃。玨書至今仍混混沌沌，他未來到底要以哪種生理身份立于社會，也有想過向Carlyle坦陳。他不怕被人用狐疑或嫌惡的眼光看待，卻怕從此以后他們連擁抱的合理性都會消失。

這是最可怕的事情。

玨書分了會兒神，坐直身子的時候忽然發現Carlyle襯衫自上而下的第四顆紐扣松開了，上下的貝母扣都好好地扣著，只有那一枚，不知道隨著動作掉到了哪里，隱隱約約地露出胸口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