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arlyle遞上手帕：“嫌辣就吐出來。”

玨書沒吐，他用手帕擦了擦眼睛，攥在手里，不準備還。

直到演員謝幕，劇院里才響起鼓掌聲，玨書趁Carlyle也在鼓掌，飛快地把手帕折好塞回他的口袋里，然后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站起來回禮。

Carlyle只是在口袋里摸了一把，就懂了：“乖乖，水做的嗎？”

走出劇院已經是深夜了，玨書眼睛有點腫，嘴唇上的唇膏掉了大半，Carlyle拉住他往人行道邊上走，避開散去的人潮。司機這時候剛好把車開了過來，他們觀劇的兩個多小時，他去洗了趟車，現在車身的寶藍色浸著燈光和月光，好似星空下的藍色海水。

“困嗎？”Carlyle低頭問玨書。

玨書搖搖頭：“不困，有點餓了。”

“那我開車，我們在外面逛逛。”

Carlyle叫司機自行回去，玨書坐在副駕上，感到很新奇地摸來摸去，Carlyle將車頂也降了下去，讓晚上濕潤的風趕走車上的清潔劑氣味。

玨書先是問“去哪逛啊？”，發現Carlyle握方向盤的姿勢尤其嫻熟后，補充說道：“我以前沒見過你開車欸。”

“很早就會了，今天是第一次開，”Carlyle嚇唬他，“坐穩了，出事故我可不負責。”

玨書乖乖地做好了，在心里拐彎抹角地想，那我是第一個坐少爺的車的人欸！

深夜的倫敦仍舊有很多店鋪亮著燈，Carlyle開車穩重，一開始玨書還不讓他分心問自己觀劇感想，后來話越說越多，絮絮叨叨的，連演朱麗葉的女演員戲服上少了一顆扣子都清清楚楚。

“相愛的過程很重要，”玨書評價，“即便它披著悲劇的外衣，但我依舊覺得，熱戀中的每一次擁抱和每一次親吻都能抵消分別的痛苦。

”

Carlyle看了眼玨書的側臉，問他：“你今年多少歲？”

“十六啊……”玨書脫口而出，忽然覺得這問題不對勁，“怎麼了嘛。”

Carlyle在一家亮著彩燈的酒館面前停下車，手肘撐在車窗上，笑著說：“對愛情參悟得很透。”

玨書張牙舞爪：“才沒有！”

Carlyle帶玨書進的這家酒館算是一家墨西哥餐館，一進門，玨書就被里面濃厚的燒烤味給嗆到了，墨西哥裔的老板送上一杯加了藍色糖漿的冰水，熟稔地搭上玨書的肩，用西班牙語叫他“小美人”。

Carlyle摟緊玨書的腰，無聲地宣示主權：“她還小。”

玨書在吧臺前坐下，一邊晃腿一邊問：“為什麼想來吃燒烤啊？”

“因為好吃，”Carlyle要了半片檸檬，放進玨書的冰水里，整杯的藍色就變成了紫色，“我上次來，還是六歲。”

玨書本來想問“六歲的事情你也記得？”，想起Carlyle脖子后面的那個疤，不吭聲了。

Carlyle不以為意地笑了：“當我意識到有一天我將失去我的母親時，我就在努力讓自己記住每一件我母親陪我做過的事。她很喜歡吃燒烤，但是我父親不同意，覺得太臭了，正統的英國人是都不會吃這種東西的。他和Natalie結婚的那幾天，我們逃到了倫敦，在這家餐館里足足吃了三天，一直吃到膩味才回去。”

他抬起手，和服務生要了杯龍舌蘭奶酒。

龍舌蘭奶酒看起來像奶，上面還有一坨粉色的奶油，聞起來卻有淡淡的酒精味，像釀的果酒，玨書問Carlyle：“喝過酒不能開車吧？”

“不能，”Carlyle說，“所以這杯是你的。”

玨書樂得其成，拿起勺子，舀起上面的奶油放進嘴里，沒嘗得出來酒精味，又舀了一勺，遞給Carlyle：“喏，這個應該可以。

”

十六歲的玨書是天真和歡樂的集結體，披散的頭發讓他看起來溫柔了很多。恍惚中Carlyle覺得他好像見到了尹自怡的影子，當年他母親坐在這兒，也是點了一杯龍舌蘭奶酒，她一會兒說Carlyle太小了，不能喝酒，一會兒又用勺子前端沾一點酒液送進Carlyle的嘴里，笑得很開心，開心到Carlyle嘗出了奶油的苦味。

他低頭很快地吃掉了勺子上的粉色奶油。

玨書迫切地想得到反饋：“怎麼樣，是不是很甜？”

但Carlyle知道玨書和尹自怡相差很遠，他們的性格和外貌完全不同，他也不會從玨書那里尋求虛假的，類似親情的安撫。他需要點別的東西。

“草莓味的，”Carlyle把勺子還給玨書，說，“很甜。”

吃飽了夜宵，他們沿著泰晤士河慢慢地走著消食，河邊的一座游樂園閉園了，只有摩天輪的燈還亮著燈，玨書想上去坐坐，也只能在心里想。

Carlyle將他的毛呢外套脫下來搭在玨書的肩上：“明天再來好了。”

回到公寓，客廳的時針指向數字二，玨書和Carlyle身上都沾上了墨西哥醬料的味道，一回來就各自進衛生間洗澡。玨書頭發長，洗完澡出來，Carlyle已經拿著毛巾坐在沙發上等他來擦頭了，兩個人一前一后地坐著，身上的薄荷香味融成一團，在沒有旁人打擾的地方，他們想什麼時候關燈，什麼時候睡覺，都隨自己的心情。

洗完澡互道晚安，玨書如愿地得到了面朝泰晤士河的那件臥室。他在他的行李箱里翻翻找找，換洗的內衣都扔出來了，愣是沒看見他的玩偶小貓，后知后覺地想起來，他今早收拾床鋪的時候把小貓按回了被窩里，根本沒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