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現在,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不能上臺唱歌,萬一又出現剛剛站在話筒后面,喉嚨緊得發不出聲的情況……
“我……不確定我能不能做到,”秦青卓想了想,垂下視線,這次選擇了一種更謹慎的說法,“但我很想試試。因為我特別想跟你一起唱歌,以前從來都不知道我們的和聲會這麼好聽……”
他話沒說完,忽然身體一輕,腳底離開了地面——江岌把他抱了起來。
他看向江岌的眼睛,那雙一向黑沉沉的眼睛此刻看上去很亮,像是在眼瞳的深處被點亮了一束光。
“那就試試。”江岌看著他的眼睛說,“秦青卓你知道麼,你現在的眼睛特別亮。”
“是麼,我大概知道吧,”秦青卓很輕地笑了起來,低頭啄了一下江岌的嘴唇,“就跟你現在一樣。”
第112章
離開音樂節場地時雪已經停了,雖然天色仍泛著灰白,但明顯亮了不少。
江岌把燈光和音響都關了,熹微的晨光中,晨光舞臺重新恢復靜寂。
兩個人從之前進來的入口處走了出去,看著江岌拿出遙控鑰匙把推拉門關上,秦青卓這才問出來時那個問題:“是跟段崇借的場地嗎?”
“嗯,回頭還得把鑰匙還給他。”江岌鎖好了門,把鑰匙放回兜里,扣住秦青卓的手指和他一起往停車的地方走,“不過段崇哥說最近天冷,年前沒有音樂節了,等決賽的時候給綺姐也行。”
走到車旁,兩個人拉開車門坐進去。
“段崇哥,棲哥……”秦青卓系著安全帶說,“你怎麼從來沒叫過我哥啊?”
“剛剛都哭成這樣了,”江岌看他一眼,“還想讓我叫你哥?”
放在往常,秦青卓肯定就拿這事兒去逗江岌了,但這會兒他雖然情緒已經完全恢復過來,哭出的鼻音卻還沒完全消失,實在是有些底氣不足。
“以前也沒聽你叫過啊……”
他伸手從中控臺下面拿了包濕巾,正要擦一下臉上的淚痕,江岌從他手里把濕巾接了過去。
“我來吧,”江岌抽了張濕巾出來,側過身,手指扳過秦青卓的下頜,“轉過來一點。”
秦青卓朝他轉過身。
“閉眼。”江岌又說。
秦青卓便閉上了眼睛。他感覺到微涼的濕巾蹭過自己的眼睛,然后到了鼻梁、臉頰、額頭,江岌動作很輕,就像照顧一個小孩子那樣的,幫他把整張臉擦了一遍。
“我剛是不是哭得很難看。”他閉著眼睛說。
江岌沒說話,只是極輕地笑了聲,鼻腔里發出了輕微的“哼”聲。
秦青卓將他的這聲笑視作默認,睜開眼睛看向他:“真有那麼難看麼?”
他感覺自己從記事以來就沒哭成過這樣,簡直是哭得有點狼狽、形象全無。
“哭得難看我為什麼還總想讓你哭。”江岌說。
將用過的紙巾扔到車內的小垃圾桶里,他又抽了一張新的出來,繼續幫秦青卓擦著臉。
“你什麼時候總想讓我哭……”話沒說完,秦青卓停頓住了。
他看見江岌眼睛里似笑非笑的神情,頓時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江岌平時自然是不會想讓他哭的,只有在做的時候才會想方設法讓他失控地哭出來。
其實之前兩個人之間沒少開這種玩笑,但或許是因為不久前剛發生了爭吵,幾天之內又沒有過身體接觸,這話說出來,車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但江岌很快收起了那種眼神,靠回椅背上,用那張擦過了秦青卓眼淚的濕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指,然后系上安全帶,啟動車子:“走吧,把你送回去。”
秦青卓從他的措辭中聽出了端倪:“那你呢?”
“我回排練室。”江岌淡淡道。
秦青卓知道江岌仍在介意自己幾天前說出的那些話——他自己也心虛,大概是因為這些年沒人敢當著自己的面聊起這件事,以至于那天會應激到口不擇言地刺痛對方的程度。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啊……”他低聲說,語氣里也透著心虛。
“我回去做什麼,”江岌目視前方地開著車,“那又不是我家。”
“那是你家,”秦青卓自知那天說錯了話,認錯的態度極其誠懇,“江岌,我真的沒后悔讓你錄指紋,我發誓。”
他這才發現自己沒什麼哄人的經驗,這話說出來,江岌顯然不為所動。
于是他真的發起了誓:“如果我真的有這種想法,那我這個病就永遠都治不好,而且還會加重,重到完全失去聽力,再也做不了音樂……”
他看著江岌,江岌越是面無表情,他這誓就發得越重,以此證明自己的真心實意。
直到江岌聽不下去打斷了他:“說什麼呢秦青卓,你是小孩子麼還發毒誓。”
話雖這麼說,他卻還是不為所動——“發誓無效,我們唯物主義不信這一套。”
見這招不起作用,秦青卓于是換了個方向,開始往軟了說:“你就跟我一起回吧,別生氣了好不好?”
“不好。”
“那你怎麼才能不生氣,”秦青卓開始征求他的意見,“你說,我肯定做到。”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你怎麼辦都沒用。
”
秦青卓沒了招,這會兒江岌正開著車,他又不能湊過去動手動腳,完全喪失了主場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