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話是,我做好了跟你共度余生的準備,也做好了你隨時會離開的準備,我大概就是這麼想的。”
江岌沉默下來,沒再問什麼。
“我就是這麼糟糕的人,極度悲觀,極度逃避,”秦青卓繼續說了下去,“所以江岌,之前一直忘了跟你說一句話,不要成為我這樣的人,在我眼里,你做得比我好多了。
車子停了下來,目的地到了,但兩個人仍坐在車上,誰都沒動。
秦青卓的頭低垂著,額前的頭發垂落下來擋住了眼睛。
“我今天說的,都是我真實的想法,所以江岌……”他兩只手交握在一起,骨節因緊繃而清晰地凸顯出來,“你還想繼續跟我在一起嗎?”
熄了火的引擎停止了低鳴,車內車外一片靜謐,江岌極低的一聲嘆息聲極為清晰。
沒有得到回答,秦青卓復又垂下了眼睛,“如果不想也沒關系,不管怎麼說,謝謝你讓我這麼快樂過。”
江岌看向不遠處的音樂節場地,片刻沉默后,他伸過手,握了一下秦青卓交握在一起的兩只手。
“別瞎想。”收回手,他推開車門,“已經到了,先下車吧。”
第110章
偌大的音樂節場地闃無人聲,看上去廣袤而荒涼,跟上次來時的熱鬧景象全然不同。
大門緊閉,場地四周圍了一圈欄桿。
走到大門口,江岌拿出遙控鑰匙按了一下,推拉門隨之緩緩移開。
秦青卓不知道江岌為什麼會有這里的鑰匙,但他什麼也沒問,只是隨江岌走了進去。
凌晨五點半,雪還在下。
天色灰蒙蒙的,呈現出一種將明未明的混沌狀態。
朝舞臺方向走了一段路,秦青卓才看清周圍的布置跟上次來時已經完全不同了,像是在近期被重新裝修和布置過。
距離舞臺大概還有七八米的距離,走到了上次倚著的那棵樹前,江岌的腳步停了下來。
秦青卓也隨他停了下來:“為什麼要帶我來這里?”
江岌卻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側過臉看向他:“想上臺看看嗎?”
秦青卓盯著不遠處的舞臺沒說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想不想走上去看看。
或許是因為剛剛一路上回憶了太多關于那場演唱會的事情,光是這樣遠遠地看著那個方向,他就已經感受到了當年一步步靠近舞臺中央時,那種混雜著期待、不安和焦慮的心情。
繼而他的手忽然被握住了,江岌的手心溫熱而干燥,將他的手指輕輕包攏起來。
“別怕,”江岌拉著他往舞臺走,這次嗓音聽上去也不冷了,低沉的,在黯淡的天色里聽上去很溫柔,“我陪著你走過去。”
他們就這樣牽著手,一起走過了舞臺前的七八米距離,又一起邁上了臺階,然后一步步接近舞臺中央。
一直把秦青卓帶到立式話筒的前面,江岌才松開了手:“在這里等我一會兒。”
他說完,朝舞臺斜后方走過去,走到控制臺后面,用手指撥動了幾個開關。
兩側的音響被打開,發出了滋滋的電流聲響。
舞臺上方的射燈隨之亮起,光霧從頭頂傾瀉下來,在秦青卓所站的位置上投出了一個很亮的圓,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燈光之下。
這一幕像極了每場演唱會開始前的幾秒——站在明亮的聚光燈下,承受著臺下所有歌迷的期待——以至于秦青卓忽然有些緊張無措,不知道江岌到底想要做什麼。
江岌打開了燈光和音響之后,朝秦青卓走了過來。
走近了,他卻沒跟秦青卓一起站在聚光燈下面,而是又往前走了幾步,一直走到了舞臺最前方。
那里放著一個半米高的黑色儀器箱,他在儀器箱上靠坐下來,看著幾米之外的秦青卓。
在燈光的映襯之下,秦青卓的臉色看上去更蒼白了一點。
起風了,涼風將他的頭發吹了起來,略長的發絲拂過他的臉。
秦青卓的身上還裹著他的外套,因為大了一碼而使他顯得格外虛弱一點。
然而他還是很好看,站在舞臺的燈光下,白天里柔和的五官看上去愈發明艷起來,身上的氣質卻是脆弱的,讓江岌想起了紅磡那場演唱會上的秦青卓。
“現在是什麼感覺?”江岌看著秦青卓問。
“有點害怕,”秦青卓如實說,在聽清自己的聲音經由話筒擴散開來,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更強烈了一點,“想……逃走。”
“別怕,”江岌溫聲說,“這里沒有別人,就只有我一個觀眾。”
秦青卓輕輕“嗯”了一聲。
盯著秦青卓看了片刻,江岌又開了口:“秦青卓,唱首歌給我聽吧。”
站在話筒面前,秦青卓看著幾步之外的江岌。
他忽然覺得眼前這一幕跟那場夢相似極了。
——站在臺上被期待著的自己,和等待著自己開口唱歌的少年。
只是夢里的江岌是站在臺下的,離他更遠一點,而現在江岌距離他不過幾步距離,以至于他能夠清楚捕捉到這雙眼睛里的任何情緒波動。
腦中浮現出夢里江岌朝自己投來那失望的一眼,片刻猶豫后,他抬起手握住了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