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跟著夏先生,二十四小時輪班,寸步不離。”
“既然是這樣,今晚的事情為什麼會發生?”
沒人說話了。
誰也沒想到重重保衛下的紀家酒宴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當時保鏢都在暗處,走廊又靜,一堆人跟上動靜實在太大,又秉持不能被夏安遠發現他們存在的命令,見夏安遠可能只是去上個洗手間,他們便只派了一個人跟上。
說到底,的確是他們自己的疏忽。
“十五年,不是十五天,也不是十五個小時。”紀馳冷淡地掃了他們一眼,“我認為你們犯下這種錯誤,是愚蠢、不能被原諒的。”
這群保鏢跟了紀馳這麼多年,好多都是四十出頭的人了,按理說這個年齡早應該被清退,但紀馳這人面上看著冷漠無情,實際上心軟、念舊,從未苛待過他們,也從未提過這事,甚至年年獎金拿得比誰家都要豐厚,對于這個雇主,這群人都是真心愛戴。
“即使只是一個人跟著,對方也只是一個人,這麼輕松就被放倒了,連我愛人都不如,”紀馳問,“我是請你們保護他呢,還是請他保護你們呢?”
這話問得人人都啞口無言,全低著頭沉默。
“現在不是封建社會,你們和我也都是雇傭和被雇傭的關系,我沒有資格對你們在工作之外的事情上做更多要求和懲罰,你們不用怕。十五年,挺好的數字,這樣吧,今年年獎拿過以后,各位就可以圓滿退休了。”
這結果眾人萬萬沒料到,一時間面面相覷。他們也算是陪伴紀馳長大的,對他的脾氣做事風格都了解,紀馳小時候差點被綁架那回他們都只是扣了半年的工資獎金,卻沒想到這次紀馳竟然一點不顧十五年的情分,說開除就開除。
“那人呢?”紀馳又咬了支煙,不想再在這種事上花時間了。
旁邊立刻有人靠近低聲回答他:“按您交代的,留了口氣。”
“嗯。”紀馳點點頭,保鏢見他要談事,全都退了下去,“吐出來了沒?”
“這人嘴硬,費了點功夫,不過要查還是很快的……”
世上就沒有能辦得滴水不漏的事情,更何況今晚的事漏洞百出,一夜的時間都不需要,前前后后全都捋清了。
來偷襲夏安遠這人像是自爆式襲擊,只為了把那針打到夏安遠身體里,身家后果全不考慮,被抓之后也閉口不談是何人指使,只說是他自己對紀家的打擊報復。
這些人實在很天真,大概是從沒有體驗過到達一定程度的金錢和權力,一切行為的依據都只能靠他腦子里那點可憐巴巴的自以為,才會用這種近乎白癡的方式應對詢問。殊不知就在他嘴硬的這幾分鐘里,人家能將他祖宗十八代都查個底朝天。
資料上顯示,這人十年前做過專業拳擊教練,家里的地被征收,父親簽過字之后又反悔,跟拆遷的人大鬧一通,他回家時正好碰上這一幕,沒控制住脾氣上前把推他父親的那人眼睛打瞎了一只,判了三年,出獄以后,妻子跑路,父親患病去世,因為有前科,正規拳擊教室不愿收他,于是他只能在地下拳場靠打黑拳謀生。
他說他孑然一身、了無牽掛,不為財不為利,只為了報仇——他竟然把這一切都算在了當年買地的紀家身上。接近不了紀家人,于是盯上最好接近的夏安遠,找準機會混進了今晚紀家請的安保隊,沒想到真就被他碰上了這麼個機會。
——這是他將一切動機都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攬的說法。
怎麼讓他說實話不是該紀馳操心的事情,他甚至沒必要跟這人見面,自然有人連夜把調查好的一切呈到他面前。
安保公司有個不掛名的合伙人,跟喬家沾點親帶點故,這是今天安保選這家公司的最大原因,再往下查,這合伙人竟然和韓家一個私生子搞在了一起,加上前段時間那條暗線被查,一切矛頭都指向韓家。
這拳手說的大都也是實話,只是原來他妻子跑路之前還生下來一個女兒過繼給了別人,想必韓家人利用了這個小女孩來拿捏這人辦事。
聽完之后紀馳冷笑了下,怪不得不怕他查,這一圈線索鏈給下來,是想一箭雙雕,膈應了自己,又能借了自己的手來除掉這個私生子。
不對,是想一箭三雕。
紀馳吐了口煙氣,問:“之前讓你們找席建華去世之前到過病房的兩個遺囑公證人,找到了嗎?”
“巧了,”那人低聲回答,“今晚剛收到的消息,拿到了他口頭更改遺囑的錄像,紙質文件還沒來得及簽名,席夫人就趕來了。想是席先生是避著她修改遺囑的,于是中途只能作罷,席先生本想改日再簽,沒想到第二天就突然去世了。公正遺囑成立的前提是立遺囑人應神志清晰,而席先生第二天就因病去世,所以這條遺囑很難界定是否能夠生效,又因為當時這兩個公證人拿了大筆錢被封口,錄像也有過復制、剪輯,修改的痕跡,現在再要拿出來,恐怕沒法訂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