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解釋一遍也可以的。”他忽然想到了句話,“我聽說過一句話,如果我們去懺悔而不坦白,罪過就仍舊是罪過。那我多坦白幾遍……”
紀馳打斷他:“沒這個必要。”
生氣了。夏安遠心道果然。
他想他大概猜得出紀馳因為什麼生氣。
“讓我坦白吧馳哥,給個機會。”
紀馳把目光移到別處去。
“我坦白,”于是夏安遠又湊近一點,聲音變得更小一點,幾乎是耳語,“他說的那句話,是那時候他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做的回答。”夏安遠有些不太好意思,這話說出口太矯情了,“……我告訴他,我是石頭縫里的小草,你是我摸不到的月亮。”
夏安遠看到紀馳眨了眨眼睛,然后睫毛垂下來。
夏安遠繼續悄聲說:“他剛才跟我說,其實不是這樣。”
他說,石縫里開出來的草花最漂亮,月光偏愛這種漂亮,所以只照在你一個人身上。
婚宴結束之后是下午茶和晚宴時間,基本上只留下一些重要賓客和親朋好友。
下午許繁星他們幾個去打牌,最簡單的斗地主,本來是齊銘拱著夏安遠一起打,但夏安遠真是非酋到家了,一連摸了好多把臭牌,許繁星臉都快要笑爛。最后沒辦法,兜里帶的錢快要輸光,夏安遠還是求在一旁悠閑喝茶的紀馳來替了他,中途借著叫服務員加水的機會,偷偷把中午缺的那頓藥給吃了。
晚上的宴席自由一些,因為天冷,還是在室內,現場換成了一支爵士樂隊,兩位新人先跳了一曲開場舞熱場子,愿意跳舞的都跟著上去跳,余下的三兩成群各自分散敬酒聊天。
其實這種晚宴長輩很少出席,但紀喬兩家的結合稍顯特殊,關系親近的幾家老老少少都留在了這。紀馳父母也不例外。
晚宴比午宴活泛得多,因此再沒法像中午那樣完全無視他父母的存在。注意到葉湘有意無意多看了自己幾眼,夏安遠悄悄問紀馳,如果不去打招呼會不會不大好,紀馳只是平淡地說了句,“還不到時候。”
還不到時候?
指的是自己還沒把紀馳追到手嗎?
這倒也是,即使現在自己被紀馳帶到他們面前,又該以什麼身份向他們介紹呢。
只是沒想到紀馳父親竟然會端著酒杯親自過來。
“人都帶到了這里,”他淡淡看了夏安遠一眼,對紀馳說,“也不介紹介紹。”
紀珉,這人的姓名可謂是如雷貫耳,夏安遠高中時就常聽同學提起,但實際上這是他和紀珉的第一次見面。
起先只是遠看,就覺得紀家兩父子像極了,這麼一湊近,夏安遠幾乎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真的好像——不是五官肖像,是神態氣質太像,一樣冰冷、一樣有讓人望而生畏的壓迫感。僅憑外表,完全看不出來紀珉的真實年齡,說他只有三四十也有人信,但他眉心有條淡淡的豎線,是常年皺眉才會留下的痕跡,叫人看上去不怒自威。
一想到站在自己面前這人是京城叱咤風云多少年的人物,是紀馳的父親,夏安遠就涌上一陣滅頂般的窒息——毫不夸張地說,這人如果要想對自己做什麼,哪怕是想要自己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恐怕也只是動動手指的工夫。
“說好了的,事情沒辦成之前,我們互不打擾。”紀馳的語氣同樣冷淡。
“那今天算我越界?”紀珉嘴角竟然有笑一閃而過,他又看向夏安遠,音色要比紀馳的更低沉,“小遠?是叫這個名字吧?”
被他這麼一叫,說不忐忑是不可能的,夏安遠禮貌地對紀珉笑了笑,主動做自我介紹:“紀叔叔您好,我叫夏安遠。”
那視線帶著銳利的打量,夏安遠摸不清楚紀珉的態度,他將這個笑一直保持著,掩蓋住自己深重的呼吸。
“很多年前,我兒子告訴我他喜歡男人的時候,”半晌,紀珉開口,“我就知道了你的名字。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站在他身邊的還是你。”
他問夏安遠:“小伙子,我不信你們兩個天生就是同性戀,真的改不了嗎?”
紀珉問這話的時候臉色沉了沉,他們站的地方周圍沒什麼人,因此沒人能聽到他們在聊些什麼,但大家還是會時不時向他們投來別有意味的目光。
在他們這圈子里,男人玩兒男人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把男人帶到自己親朋跟前,之前還從沒人這麼干過。
夏安遠沒料到紀珉會問得這麼直接,他深呼吸一口氣,想了想,抬眼直視紀珉:“叔叔,我和馳哥的確不是天生就喜歡男人……對我來說,性向也許可以改,但對馳哥的喜歡……恐怕我這輩子都改不了。”
聽到這回答,紀珉看了眼紀馳,臉色還是沉,他又問夏安遠:“你今天站到這里,有多少人的眼睛盯在你身上,對你來說,這種目光怕都不是善意。現在社會是開放了,兩個男人的路照樣還是不好走,你要跟紀馳在一起,這些東西能承受得了嗎?再者,沒有子嗣也是個大問題,一個家庭如果沒有子嗣,你能保證年輕時的喜歡永遠不變質嗎,如果變質了,又能拿什麼來留住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