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是那只眼睛很圓,瘦巴巴臟兮兮的瘸腿橘貓。“在你過來接我的那個老城區,”夏安遠老實回答了,“它跟了我一路。”
任南點點頭:“還有嗎?”
“還有嗎……”夏安遠又回憶了一下,“啊……在你家那晚我好像聽到了貓叫,不知道是不是它。”
任南低頭思考了很久,忽然從外套摸煙出來:“來一根嗎?”他先給自己點上,似乎是緩了緩心情,才問夏安遠:“遠哥,我這段時間想了很久,也咨詢過幾個朋友,本來想過幾天再跟你聊這件事的,但現在得提前了。你再仔細想想看,你是真的看見那只貓了嗎?”
夏安遠接過煙,只是捏在手里,他沒回答這個問題。
“你想想看,那個地方,離我家、離白溪鎮那麼遠,一只瘸了腿的貓,跟著你跑這麼遠的地方……合理嗎?”
“接你走之前,那個旅館的老伯跟我說,說你一個人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說有只貓要進來,但事實上,他根本沒看見那只貓……我也沒看見。”
“你……明白這個意思嗎遠哥?”任南吐了口煙氣,“根本就沒有那只貓,它只是……只是你的一個幻覺,”他望著夏安遠,似乎覺得這話太過殘忍,頓了半晌,還是說,“遠哥,你這是生病了。”
夏安遠沉默了一會兒,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看,他說:“我知道。”
回憶的片段像被風刮翻了書頁,嘩啦啦一直往前。他忽然記起來自己是見過這只貓,很多年前在京城上高一的時候,學校很少有人走的后門旁邊,這只貓經常在那里出現,不知道是不是被哪個學生砸瘸了腿,卻還是不長記性,見到人還是要跟上去。
夏安遠碰巧被它黏上過,自此以后的午飯都得分一小半給它吃。
他喂了好一陣子,直到那只貓忽然消失不見。
夏安遠現在想起來了,那麼多年前的小貓現在又出現,當然不可能。任南說得對,這只是幻覺,其實有點可怕,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產生一只貓的幻覺。
片刻后,夏安遠問:“我這是……抑郁癥對吧?或者焦慮癥?”他抬頭,對任南笑笑,拿出兜里的那張調查表給他看,“不知道那些同學的測試準不準確。”
任南把那張被揉得不成樣子的紙接過來,等他看完,夾在手上的煙也燃盡了。他想起他那位朋友說的話,“他如果肯主動承認自己情緒出了問題,其實也就說明,他還是有強烈的自救欲望,認識就是改變的開始。”
“這種病……能治嗎?”好一會兒,夏安遠又問,“能治好嗎?”他擠了個笑出來,“我從沒想過自己也會得這種只會在新聞上看到的病。”這種控制不了自己言行舉止的,可怕的病。
聽到夏安遠這麼問,任南總算覺得輕松了一點,他能主動問這些,是好事,“當然能了。”任南把調查表放在一邊,“我聯系好了一個朋友,他是這方面的專家,如果你愿意的話,今天下午就可以去他那里看看。”說完這話,他又一敲腦袋,露出個懊惱的笑,“不對,你現在出門的話恐怕有點麻煩。”
夏安遠抿了抿嘴,等著他繼續說。
“這就要說到為什麼我昨晚不讓你上網了,以你現在這種精神狀態,我不知道這種事情對你來說是好還是壞。”任南問,“你想知道嗎遠哥?但這種事你遲早會知道。
”
夏安遠一瞬間腦子里閃過很多,關于紀馳的事嗎?他真的要訂婚了?他捏著那支煙,安靜地想了一會兒,說:“我想知道。”
“……好。”任南開始抖,拿手機的時候掏了兩次兜才掏出來。
夏安遠輕笑了下:“你怕什麼?我都沒覺得怕。”
“不是怕。”任南嘴角有笑,“是激動。”
他打開手機點了兩下,翻出來一個視頻,遞給夏安遠看,這回他沒給夏安遠任何鋪墊了。
他直截了當地說:“你火了,遠哥。”
夏安遠沒認出來視頻上的那個人是自己,至少開頭的前幾秒,他還在思考任南為什麼要給自己看這個東西。
“開聲音。”任南提醒他,“我忘記開音量了。”
畫面很昏暗,但光線在變換,像霓虹燈,影影綽綽地打在畫面中心那人的側影上。夏安遠加了音量,一聽到熟悉的音樂聲,他瞬間就想起來這是在哪,這是什麼時候。
——這幾年自己也只在KTV里唱過那麼一次歌。沒想到竟然被那個女孩兒錄下來了。
視頻不長,也就二十多秒,拍視頻的人手總是晃,直到最后幾秒鐘,夏安遠才把自己的臉看清晰。
夏安遠抬起頭,有些不太明白地看著任南。
“愣什麼?”任南被夏安遠這反應搞懵了,他指著那三百多萬的點贊數,重復道,“你看看這兒,再看看評論,遠哥,你火了啊。”
“啊……”夏安遠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這種事不在他的意料之中,“這就是……你把我打扮成那樣,說我不能出門也不能回鎮上去的原因嗎?”他覺得沒這麼夸張。
“你還回去干什麼?”任南笑了,“我姐那地兒現在被各路大神堵得水泄不通,全等著蹲你,你想回去應付他們嗎?我猜你一出現,說不定就得被他們生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