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打開手機,不停刷新app,但確實是太晚了,天氣不好出門的也少,除了那兩條官方發布的消息,壓根就再沒有當地的新聞傳來。
兩三個小時的車程無疑是一場熬煎,期間他又不知道打了多少次紀馳的電話,手機快打沒電了都沒人接通。
這場雨也下個不停,好在等他們終于到了樂亭縣縣城時,雨勢終于見小,下了高速,又轉國道,車開得更小心了,左手邊是懸崖和奔流的河水,右手是黑漆漆的大山,車胎時不時總飛速地碾過積雨的水坑。
他們跟著導航一直往前,快到龍王溝鎮地界的時候被人攔下來,交警打著手勢,在嘈雜的雨聲中勸返他們:“前面塌方了!走不了!”
“夏先生,路堵住了,開不過去。”司機將車靠邊停下來,等夏安遠發話。
夏安遠卻直接拿上早準備好的雨衣手電自己一個人下了車,“我去,你們回吧!”他關上車門,不顧小助理的阻攔,邊穿雨衣邊往交警那邊去。
“同志,前面過不去嗎?!”夏安遠手擋在腦袋前面,遮住探射燈的燈光。
“過不去過不去!”雨聲中還有機器聲在響,說話都得靠吼的,“太危險了!雨沒停,余震都震兩回了!什麼車都進不去!”
雨夜中被沖垮的山黑得嶙峋,夏安遠看了眼前面,眼尖地看到了一條臨時辟出來的小路和旁邊停著的摩托車:“摩托車可以進去!”他往前走了兩步,抓住交警攔他的手,“同志,我家人就在龍王溝鎮,一晚上了都沒聯系上!你讓我進去找找吧!”
“那是人家志愿者搜救隊的車,”交警往那頭看了眼,擺擺手,“這里隨時有可能再塌方!往里,泥石流把路都沖垮了,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你進去也沒用,余震都震兩回了,雨又沒停,你要進去,生命安全誰來保證?趕緊回吧回吧!”
“是啊,夏先生,”小助理和張總那邊的人也下車來勸他,“咱們先回樂亭縣等,現在這情況,你就是去了也兩眼一抹黑啊,太危險了!”
夏安遠又看了看那前面,半晌,下定決心似的轉身:“你們先回去等消息,好好睡一覺,我雖然不懂這些,但也知道工作上的事情明天還需要你們去協調。但我必須得進去。”
雨水很快把夏安遠的臉澆濕,他指尖從容城出發起就沒來由的哆嗦被黑夜隱沒,他咳嗽了聲:“你們別管我了,出任何事情,我自己負責,趕緊回去吧。”
“夏先生……”
“夏先生!”
“這樣!”夏安遠對交警說,“同志,我也參加志愿搜救工作!我叫夏安遠,二十七歲,曾有過一年的白云搜救隊工作經驗,參加過數次山林搜救和抗洪搶險,你們現在一定缺人手,特別是缺我這種有經驗的搜救人員!人命關天,讓我進去吧!我保證負責自己的安全,也保證可以幫得上你們的忙,絕不會給大家添亂!”喘息將水不住地往肺里汲,他忍嗆忍得胸腔鈍痛,往前撲了一步,抓住交警的衣袖,“同志?同志!讓我進去吧,我有用!”
雨終于徹底停下來了。
一聽不見雨聲,紀馳就走出臨時搭出來這個擋風的塑料棚,拿著手機四處找信號。
“沒用的,”張洲撐著快被壓塌的棚子,將雨水頂了出去,“多半啊是信號塔出問題了,得等人來整修。”
紀馳看著手機愣了會兒,把它收起來,坐回老鄉家的小板凳上去,問張洲,“幾點了?”
張洲瞥了眼手表:“六點多了,天快亮了。”說著說著他又覺得不對,“您不是有手表呢麼,看我忙著還來問我啊,被震傻了?”
紀馳摸了摸他的手表,半晌才出神地答他:“忘了。
”
“喲喲喲,瞧您這失魂落魄的樣兒,”張洲搬了個板凳到他旁邊坐下,掃了眼棚子后面還睡著的老鄉和下屬們,放低聲音,“讓你失魂落魄一整夜的對象,不給我介紹一下?”
紀馳不說話,抬頭淡淡看了張洲一眼。
這一眼給張洲看明白了,滿臉不可思議:“我去!不是吧?”
他又把板凳往紀馳那邊挪了點,肩碰著肩,小聲問:“他就是你大學時錢包里放照片那人啊?”說完他又嘟囔一句,“瞧著也不像一人兒啊。”
紀馳把視線投到棚子外面去,清晨拂曉,云銷雨霽,山的輪廓漸漸被微光勾勒出來,他們所在的這半山腰的風景也緩緩清晰起來。
“你擔心什麼嘛,”張洲是S省本地人,平時放松下來說話的時候還帶一點本地口音,“人家五星級酒店總統套房睡得舒舒服服,咱們可是死里逃生一整夜都沒個消停,你不擔心擔心你自己,擔心人家做什麼。”
“你看看咱們,前頭塌方堵路,后頭又被泥石流追著跑,能被這老鄉救一把那真算得上走了狗屎運,要不然吶咱們命全都得搭這。”張洲想想都覺得好笑,“你說咱們也都是高等教育出身,怎麼這種時候就想不起來要往兩邊山腰上跑,那時候到底想什麼呢,個個都傻不愣登的。”
紀馳從小桌子上摸來老鄉的煙點上,是包云煙,勁兒大,十足提神:“是你傻,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