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能賞臉的話……我想跟您做個交易。”
“哦?”紀馳挑眉看他,似乎很意外的樣子,“什麼交易?”
“很慚愧,欠您的錢我可能還不上了,還得求您幫忙……”夏安遠低著頭,指甲嵌進了掌心,“我不清楚您平常挑選情人都是個什麼標準,也知道自己條件不大好,在您看來,我這樣的……勉強夠格麼?”
紀馳那邊沒什麼動靜,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他:“家當擺在門口,我如果說你不夠格,你準備拎著它去哪?”
“京城這麼大,總能有個去處。”夏安遠對著地面笑笑,“大概,哪里來錢快就去哪里。”
“哦。”紀馳問,“去賣啊?”
他語氣中有了然的直白,還有淡淡的嫌惡,夏安遠肩膀抖了抖,點頭:“對。”
紀馳“嘖”了聲,不解:“你有手有腳的,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
該說紀馳記憶力太好嗎。這是把夏安遠自己之前的話給他還了回來。
夏安遠沉默著,胸腔的呼吸不知道過了多少個來回,他還是選擇解釋,雖然沒什麼大用:“當時說這話的時候,是我考慮得太短淺了。醫院那邊……醫療費比我預計的多了很多,之前還能頂一頂,但現在,工作都沒了……要找短期結算工資的工作,一時半會兒比較難,我……算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紀總,您……現在還有這個興致嗎?”
紀馳交疊的雙腿換了個上下,手搭上沙發靠背:“頭抬起來。”
夏安遠用手掌抹了把臉,抬起頭,對上紀馳打量的眼神,那是挑選商品時才會露出來的神情。
“頭發太短,皮膚太黑,胡須太糙。屁股上沒肉。”紀馳淡淡道,“你這樣的去賣,生意會好嗎?還是說你覺得京城里玩兒男人的有錢人這麼多,總會有人好你這一口?”
臉上的肌肉在跟著情緒跳動,夏安遠上下后槽牙抵在了一起,拼盡全力不讓它組合出什麼表情來。
紀馳好整以暇地靠在沙發里看著他,視線往上,卻像是居高臨下。
“你都已經做好了去賣的打算,卻第一時間找上了我,我猜,是因為在目前你能接觸到的人當中,我最有錢。那麼,如果我不是最有錢的那個呢?”
“紀總。”夏安遠胃里絞痛一片,呼吸艱難,“我并不需要那麼多錢,我只是想救我的媽媽。”
“噢——你想救你的媽媽呀。”紀馳拍拍手,稱贊道,“賣身救母,戲折子上都愛這麼寫,夏安遠,你的孝心真是感天動地。當年那個人,也是這樣被你打動了,你才有機會攀上他的吧?”
“紀總——”不是這樣的。夏安遠把話咽了回去,心里有某種情緒泥沙俱下。
“行,”紀馳微微一笑,“那讓我再猜猜,你來找我,是因為我跟你上過床,做過愛,所以給我當小情,不算是賣,對嗎?”
夏安遠既不說對,也不說不對。他站在原地,頭低下,脊骨卻挺得筆直,
紀馳不介意他用沉默來作答。他坐起來,俯身,伸手在茶幾下方拿出了一份文件。
“理由你說不出來,也能理解。夏安遠,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但我說過的,我要做的,不是你的金主,”紀馳把順手從抽屜里拿出來的簽字筆扔給夏安遠,“而是你的主人。”
“工資年付,聘期八年,一年一百萬,除此外,你不用操心任何吃穿住行和外面的事情,不算薄待吧?”
八年。
夏安遠在心底苦笑,這就是紀馳的報復嗎?
他獨自懷恨八年,所以要折辱自己八年嗎。
哪能是薄待,這都已經遠遠超出了公平的范疇。夏安遠對他笑:“紀總,趙助跟我說您一向對人厚道,真的名不虛傳,我的八年,哪能有這麼值錢?未免太過破費了。
咱們定一個合理的價格吧,按市場價來,只要讓我掙夠醫藥費,我就很滿足了。”
“合同就在這,金額,期限,我不會變。”紀馳夾住合同的手指修長,他輕晃紙張,偏偏頭看他,笑得冷淡,“夏安遠,想要你媽的救命錢,那就跪著爬來簽。”
第34章 “您覺得我抓住這個機會了嗎。”
時間像水流,隨著地心引力規律下墜,滴答、滴答。跟夏安遠的心跳一樣孱弱無力。
世界從未像此刻一樣安靜,夏安遠沉默地矗立著,是一尊銹住的雕像。但他又能清晰地感知自己的呼吸,一聲,再一聲,很緩慢,又很沉重,與輕松等待的紀馳相形見絀。
他仿佛篤定自己今天一定會在那沓紙上簽上自己的姓名。
對,沒錯。
夏安遠想。
他會的,他要簽。
夏安遠無力反駁紀馳為他現如今的行為所做的每一條剖析,事實上每一條都能在他的出發點上站住腳跟。紀馳是天生的掌權者,面對多少有身份的大人物也能游刃有余,而對于自己,他甚至早在所有事情發生之前就能給出預言,他預言自己,預言動機和答案,簡單得就像預言一加一等于二。
夏安遠應該感謝他,感謝他拿過了主動權,幫自己說出了難以啟齒的話。
沙發上的男人耐心得嚇人,這讓人不得不聯想到原始森林中善于捕獵和隱蔽的貓科動物,兇猛利爪和狠戾獠牙都蟄伏在黑暗中,有這樣猛獸存在的土地,空氣中都漂浮著靜謐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