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河沉默了幾秒,而后咧開嘴笑了,笑容狡黠,“難怪你非要讓我哥現在就回家,我還說小情侶不是一般能多待一會兒就多待一會兒嗎,感情是想把他先支開啊。”
孟遠岑打著方向盤,沒否認。
沈河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主動問道:“孟老師想讓我幫什麼?”
“我想知道,在你眼里,沈潯是個什麼樣的人?”孟遠岑說完,又補充一句,“這算是一道主觀題,開放性的,你可以挑你覺得能告訴我的那一部分說,當然也可以拒絕回答。”
第四十五章 “刺猬。”
短暫的沉默后,沈河忽然說:“你見過刺猬嗎?”
他嘗試簡單地描述,“就是看著軟軟糯糯的,就連反抗也是溫和的,但是蜷成一團的時候又渾身是刺,堅不可摧。”
孟遠岑的視線在半空中定了一瞬,隨即恢復尋常,“什麼叫就連反抗也是溫和的?”
沈河歪著腦袋想了想,而后解釋道:“如果能減少摩擦,那就盡量減少摩擦,表面上和和氣氣的,好像真的認同了別人說的話,心里指不定已經把那人罵了成千上萬遍。”
“而我哥就是這樣的人,他很少在生活中發火,也很少和別人吵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他總和我說沒有必要這樣做,每次在預感到沖突即將發生的時候,他總是嘗試以回避的方式去消解可能的爭吵,但是你知道有的時候,人和人之間需要觀點上的碰撞與摩擦,才能夠更加地了解和理解對方。”
孟遠岑若有所思。
沈河繼續道:“其實我和我哥的關系是很好的,但是他很少和我傾訴那些難以消解的負面情緒,我一開始以為他是覺得我年齡太小了,人生閱歷還不夠,后來才知道,他對每個人都這樣。
”
“我有問過他為什麼不找個人說一說,他說,真正痛苦的事情從想到的那一瞬間就開始痛苦了,更不要說親口說出來,非但有不被別人理解的可能,甚至還有幾率得到旁觀者的所謂的‘忠言逆耳’的勸誡。”
孟遠岑的眼珠轉了半圈,依然靜默無言。
“就算說出來,對解決問題也毫無幫助,而且他覺得,人在很多情況下,是很難做到感同身受的,如果能做到,也只是因為傾聽的人有過和他相似的經歷,所謂的共情別人,其實是在共情自己,雖然最后這個觀點我不太認同。”
“我是覺得共情能力很強的人可以做到幾乎感同身受,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這是我的人生體驗,但他不是那種共情能力很強的人,他的人生體驗告訴他,他無法徹底理解別人的痛苦,所以也覺得別人理解不了他。”
“不過這對于他來說或許是一件好事,因為他是警察、是法醫,他需要偏理性一些。”
孟遠岑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沈河接著說道:“我長這麼大吧,只見過兩次他發火。”
“一次是他高考結束填志愿,全家人商量出來的結果是金融學,他表面上答應,結果自己偷偷填了法醫學,我爸知道以后氣的舉著衣架滿院子追著他跑,我哥本來是躲的,后來躲著躲著火氣也上來了,直接把我爸手里的衣架奪走扳彎了扔在地上,那時候我爸已經打不過我哥了。”
想想還挺有畫面感和反差感的,孟遠岑聞言低頭笑了一下。
“至于另一次,”說到這,沈河頓了頓,面上的笑意漸漸地消失了,“那次真挺驚險的。
”
“那個時候我還小,不懂事,初生牛犢不怕虎,因為一些分歧和我爸吵了起來,我竟然還敢頂嘴,氣的我爸拿起碗往我身上砸,還好沒被砸到,于是碎在地上。”
“我哥放學回來時,一地的狼藉,他繞過碎瓷片,一句話沒說,拽著我的胳膊,把我拖回到臥室里,房門沒有關嘛,我坐在床上看著他拿起掃帚,默默地把地面清理干凈,將碎瓷片倒進垃圾桶里。”
“清理完畢之后,他來找我,順便把房門關上,他的臉色特別的難看,眼神也很有壓迫感。”
“他先是嗓音顫抖地問我,沒有被砸傷,我說沒有,他松了一口氣。”
“然后他站在我的面前,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啊,他說沈河你是不是有病,為什麼要和沈泰安頂嘴,你瘋了嗎?”沈河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道,“沈泰安是我爸的名字。”
“我說這件事我有理,我不服,我當然要說出來。”
“他說,我之前不就和你說過,沈泰安從來不講理,你不要嘗試和沈泰安講理,不然你就是贏了也是輸了,沈泰安發起瘋來能理智全無。”
“我說不至于吧,他冷笑著說沈河你還是太年輕,那是你沒見到過沈泰安真瘋的時候!”
沈河的聲音忽然變輕了,他的呼吸也有剎那的停滯,“……然后他告訴了我一件事。”
“孟老師,你剛剛見到的那個家,并不是我哥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因為我們后來搬過一次家,在我們原來的家,有一扇木門,是裂開的,門上的木頭缺了一塊。”
“我一直都很好奇,那扇木門為什麼會變成那樣,我問過我媽,也問過我哥,他們對此都諱莫如深,但是在那天,我哥終于肯告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