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頓了頓,才說:“但是我沒有。”
慢騰騰地走到落地窗前,沈潯將窗簾緩緩地拉上,回頭時,卻見孟遠岑心有靈犀,又按亮客廳的一盞燈。
他整個人蜷縮到沙發上,打開電視,手里的遙控器怎麼也遙不到自己感興趣的頻道。
沈潯按下紅色電源鍵,將遙控器丟到一旁的抱枕上。
身旁的人盯著他看的視線過于明顯,沈潯想忽視都難,“……電視上沒什麼好看的。”
孟遠岑溫聲道:“那就做點別的事。”
沈潯說:“我不知道做什麼。”
孟遠岑身形動了動,挨得更近了,他伸出一只手臂,從沈潯的瘦削的脊背繞過,指尖搭在對方的肩上,稍微一用力,沈潯就被迫倒在自己胸膛,“那你陪我聊會兒天。”
沈潯僵著身體一動不動,安靜了幾秒才說:“……我不知道說什麼,我不太會聊天。”
孟遠岑提議道:“隨便說什麼,比如,你可以說說你自己的事情。”
這是一個聽起來很不錯的提議,但是沈潯也清楚,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不輕易和別人說起自己的過往,是他長年累月形成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因為他習慣于把過往劃分到個人隱私里去,而且他的過往并不有趣,也不想說出來博取同情。
但是孟遠岑的話,他或許可以嘗試說一說,作為一種表達信任的方式。
那邊孟遠岑還在循循善誘,“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今晚孟老師做一次你的專屬樹洞。”
于是沈潯沒來由地想起那個被酒吧老板電話打斷的夜晚,他有許多沒有說出口的話,現在終于有了機會,他嘗試去剖析自己,因為是第一次,聽起來有些邏輯薄弱,真就是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我初中的時候就想做法醫,你也看到過我的日記,但是你只看到了部分,對吧?”
“嗯。”
“我那時候還挺狂妄的,把法醫學的書帶到學校里看,”沈潯低頭自嘲地笑了笑,“我小時候的性格很內向很內向,比我現在還要悶,我屬于是鄰居家的怪小孩,雖然成績不錯,但是看上去陰森森的。”
孟遠岑聽到最后輕微地蹙了下眉,隨即恢復正常,他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用“陰森森”這個詞來形容自己。
“你可以設想一下,假如你們班上有一個男同學,雖然他成績很好,每次考試都考第一,但他不愛說話,在學校里從來都是獨來獨往,沒有朋友,反而每天捧著一本血淋淋的書籍看的津津有味,你會不會覺得,這個男同學很像是電視劇里,高智商殺人犯的童年剪影?”
“不會,”孟遠岑不假思索地說,“我覺得這是偏見。”
沈潯卻置若罔聞,接著說道:“我的初中和高中都是這樣,內向,不愛說話,也不愛笑,所以有人很害怕我。”
“可我覺得你很可愛。”
沈潯微微怔愣,然后瞥了孟遠岑一眼,“你別打岔,請保持安靜,樹洞先生。”
孟遠岑微笑著點了點頭,很配合的,真沒發出一點聲音。
“我其實有問過一些朋友,問他們對于法醫的看法。”
“嗯。”
沈潯陷入回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樣本數量太小,他們給出的答案其實都差不多,他們都說法醫是個很偉大的職業,值得他們敬佩和仰望。”
“于是我又問他們,如果他們相親對象是法醫呢?他們說他們會遠遠地敬佩,遙遙地仰望。”
沈潯抿唇,仰頭看了孟遠岑一眼,才繼續說:“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說清楚,我想表達的是,我的朋友們并不是在歧視法醫這份職業,相反,他們對法醫抱有崇高的敬意,他們也說法醫的存在很偉大,只是他們不會考慮選擇法醫作為自己的伴侶。
”
“因為各種原因,比如工作環境差、陪伴家人的時間少,我其實很能理解他們的選擇,我覺得這是人之常情。”
孟遠岑用掌心碰了碰沈潯的頭發,“所以呢?”
沈潯喉結微微動了動,他低聲說:“所以我覺得好不真實。”
孟遠岑追問:“哪里不真實?”
“從醫院里你說我們在一起……到后面,都不真實。”
“為什麼?”
沈潯垂下雙眸,指腹在抱枕上無意識地打著圈,“因為我設想過很多次,我總覺得最后捅破窗戶紙的人會是我,告白的人也是我。”
孟遠岑用雙手上下包裹住沈潯的左手,“為什麼不能是我?”
沈潯的語速放的很緩很慢,“因為你從來不缺追求者,而我從小到大都不算是一個受歡迎的人……所以我覺得是我。”
孟遠岑看向沈潯的眼底,他忽然牽起沈潯的手背吻了一下,“那這樣呢?有沒有感覺真實一點?”
沈潯有些不自在地縮回手,沒說話。
于是孟遠岑轉移目標,又扳過沈潯的臉,俯身貼上兩片唇瓣,樂此不疲地接吻,親到兩人的呼吸和心率變得合拍,親到沈潯身體軟了下來,眼睫上隱約掛著水霧,孟老師才意猶未盡地松開口,“那這樣呢?有沒有感覺更真實一點?”
沈潯耳朵悄悄地紅了,靜默幾秒鐘后,很給面子地點了點頭。
“實際上我還真不在乎有多少人追我,”孟遠岑看著沈潯的眼睛,“就像我一直覺得,朋友有幾個知心的就好,喜歡的人只要一個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