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這一次,沈潯心想,相完這次親,至少兩個月內都不用再去花海餐廳。
約定的時間是十二點,沈潯早來了二十分鐘,便獨自一人坐在座位上等。
只是沒想到,等完二十分鐘,又等了二十分鐘。
服務員第三次拿著菜單走上前,“先生,請問您現在需要點單了嗎?”
那語氣在沈潯聽來,隱約有種“要點就點,不點滾蛋,還有一堆人在后面等著排隊用餐”的催促感。
主要是他覺得,相親,還是讓對方點單以示尊重。
于是沈潯說:“和我約會的人還沒來,我再等等。”
服務員頂著職業招牌假笑走了。
收回視線,拿起手機,沈潯看一眼鎖屏上的“12:21”,思索片刻,又去翻了翻自己和孟遠檸屈指可數的幾條聊天記錄。
沒發錯消息啊,約的就是十二點。
那她怎麼還沒來?
是找不到地方了還是臨時有事來不了?
要不發個消息問一問?或者打個電話?
他有孟遠檸的手機號碼,糾結了半分鐘,還是沒打,因為他和孟小姐不熟。
沈潯是有點社恐的天賦在身上的,能不和陌生人打電話就不和陌生人打電話。
最后只給對方發了一條微信:你到了嗎?
一分鐘后沒有收到回復。
他對自己說,可能是堵在高速上了,再等等吧。
再說,如果真對方被放了鴿子,也沒什麼好生氣的,他本來就不想相親,換個角度想,嗯,還給他省錢了。
玩手機也沒意思,沈潯開始一手拖著下巴,無聊地打量四周。
來花海西餐廳吃飯的,除了情侶,基本還是情侶,他們蜜里調油,她在鬧,他在笑,他們旁若無人地秀恩愛。
沈潯看了沒啥感覺,他如果想談早就談了。
畢竟從高中生涯落幕之后,沈母就從嚴打早戀派,搖身一變成了催人戀愛派。
可是誰想她的兒子一表人才、成績優異,竟然孤寡到了大四?
對此,沈潯是這樣回應的,“大學里沒有遇到讓我心動的,所以我不談。”
沈母勸他,“感情都是處著處著慢慢產生的,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
沈潯很有自知之明,這條規則在他這里根本不適用,“對我來說,距離產生美,遠著看了都沒感覺了,接近了豈不是要更討厭?”
說完,那時還是大學生的沈潯順帶著暢想了一下未來,“其實我心里多少有點不切實際的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我想我這一生只談一次戀愛,遇到的那個人就是對的人,我和他能夠攜手度過余生。”
“我知道我這個想法聽起來挺像在白日做夢的,做不到也不遺憾,但我確實向往。”
沈母聽得雙眼一黑,從此關心沈潯的情感狀況變成了一件心頭大事。
她還說沈潯心是石頭做的,簡直冥頑不靈,哪天真有喜歡的人,那叫鐵樹開花。
思緒轉回現實,沈潯又看了一眼手機,十二點二十五了,人影也沒見著一個。
他等了對方四十五分鐘。
所以說談戀愛不止費錢還費時間。
來的時候還是陽光燦爛,這會兒天忽然陰了,窗外淅淅瀝瀝下起小雨。
又有客人推門而入,轉軸發出吱呀的聲響,那人將傘收好,朝里走來,步伐匆忙。
大概是等的無聊,沈潯瞥了一眼。
個子很高,白襯衫,黑色西裝褲,深灰色的長風衣外套。
手里握住的那把黑傘,像是歐洲中世紀時期貴族紳士的手杖。
氣質出眾。
于是等那人走進了一些,沈潯沒忍住又瞥了一眼。
這次,他的視線捕捉到了對方的側臉——從額頭到眉骨,從唇線到下巴的曲線流暢且精致,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銀邊眼鏡。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被注視了,那人扭頭看過來——
沈潯急忙低下頭躲避對方的目光,莫名其妙的,心有余悸。
短時記憶里還存留部分的關于對方的影像,還算清晰,沈潯垂眸兀自回味,對方從形象到氣質也都莫名其妙地符合他的心意,而且還帶細邊眼鏡——嗯,他的性癖。
想再看一眼,沈潯又想到自己差點就被對方逮到的經歷,于是放棄。
不過在這個瞬間,他的腦海中劃過某些念頭——
比如,我剛剛是不是……心動了?
再比如,我或許可以主動去要個微信?
內心有些蠢蠢欲動,表面卻沒有透露出分毫,沈潯面無表情地坐在位置上。
直到短暫的沖動過后,他冷靜下來了,告訴自己,所謂心動一定是差點被抓包帶來的心虛。
至于要微信,同性戀畢竟是社會群體的少數,換位思考,忽然被一個陌生男子要微信,冒犯又奇怪。
再說,他們也有可能撞號,再說,來這家西餐廳吃飯的人不是有對象,就是在有對象的路上,再說,他看著年紀也不小,長這麼帥,大概率不會還單身。
一套完美的邏輯,沈潯就這樣成功地說服了自己,其實他心里清楚的很,他只是不敢。
不敢主動,不敢去想要微信會被對方怎樣對待,周圍的人又會怎麼看他。
只要他不行動,就可以解決以上所有的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