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的奧利看著林恩臉上的微笑心情突然平靜了下來,原本對命運不公的咒罵還有對神明愚昧的仇恨的批判都到此為止。
奧利仰頭看著陰云密布的天空,自己抗爭過憤怒過,能做的都做過,這些林恩都知道的,所以他說他沒有遺憾了。
那麼現在自己還要再努力最后一次,也不要遺憾。
巨人在神樹大棚前面停了下來,將奧利放下來說:“接下來你需要自己走了。”
奧利應了一聲抱著林恩往前走,每走出一步心情都越發平靜和釋然,就在他走出幾步之后巨人突然叫住了他。
“奧利。”獨眼巨人看著他道,“你忘記問我了。”
奧利沉默了兩秒鐘,突然露出一個笑道:“謝謝你,尊敬的巨人,但是不需要了。”
他已經不需要別人來承認自己是不是英雄了。
轉過身繼續前進的奧利赤腳走在溫暖的大棚里,他腳上冰凍住的傷口化開,疼痛沒有影響他的匆匆的步履,路邊黑蛇的嘶叫沒有讓他分心。
一路走到神樹面前,奧利看見面前毫無動靜的神樹,再平靜的心也難免開始下落,他在神樹前面將林恩小心放下,仰頭看著它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開口道:“不好意思,我忘記給你帶水來了。”
神樹沒有任何反應。
奧利看著地面上睡著一樣的林恩彎腰擦一擦他臉上干涸的血跡,他腳上傷口徹底裂開里面的鮮血流落出來,臉上眼淚結成的冰霜也融化。
眼淚和血混合在一起滴落在地上,滲透進埋著樹根的土地,就在奧利擦干凈林恩的臉說我們該走了的時候,有什麼東西輕輕拂過他的頭頂。
奧利驟然抬頭,醒過來的神樹收回了自己的枝條,然后沖他彎了彎腰。
眨眼之間原本枯樹一樣的枝條長出了成千上萬個葉芽來,然后又是一個眨眼,這些葉芽舒展變大,死寂上千年的神樹在呼吸之間走過四季。
不光是它,腳下的地面變成了綠蔭的草地,別的樹也一起抽出新芽長出新葉,枝繁葉茂站在了奧利的面前,春天的綠色充斥了他的眼睛。
就連夜晚也過去,云破日來,黎明投落下一縷陽光照在神樹的身上。
奧利微微張著嘴看著它早已經忘了言語,還是神樹主動抽出自己的根推了他一下催促,獸人才如夢初醒一樣反應過來問:“我是不是該問你?”
神樹點了點頭。
奧利握住了剛剛推自己的根系,緩緩開口問:“尊貴的神樹,你能給我一片你的葉子來挽救我的愛人嗎?”
這一次神樹沒有拒絕,它直接彎下腰讓奧利從這些樹葉中隨便選一個。
奧利伸出手摘下了一片,笑容還沒有在他的臉上蕩漾開,那句感謝還沒有說出口,被摘走的樹葉的神樹就開始顫抖。
剛剛長出來的綠葉化成一個個光點離開了樹枝,離開了神樹的大棚,然后被風一吹分散到了整個荒島上。極速縮小的樹身也變得脆弱焦化,最后坍塌變成了一團灰燼。
等待千年的神樹完成了它最后的任務,將沒收的春天和秋天還給這個島嶼,終于可以追隨主人阿斯克勒庇俄斯而去。
黑蛇看傻了眼,奧利也愣在原地,他覺得自己現在應該難過,可是自己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蹲下身將那一片樹葉塞進了林恩的嘴里,等合上了他的嘴,奧利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顫抖地不成樣子。
接下來事情沒有讓奧利等待太久,卻讓他落入了另外一個驚恐的懸崖。
林恩的耳朵眼睛鼻子還有嘴巴里都長出了樹芽,他的身軀和手指變得像樹木的根一樣狠狠扎進地里。
轉眼之間他的身體陷入地里看不出原貌,奧利哀嚎一聲撲上去想要將林恩挖出來,但是下一秒扎根于林恩身上的樹芽就開始變粗變長,直接讓奧利頂開。
黑蛇見勢不妙趕快拖著瘋狂的奧利離開,任由那些樹芽長成一棵異常高大的月桂樹。
“把它還給我!”奧利的視線因為眼淚變得模糊,就在他發出這一聲怒吼的時候,面前的粗壯的月桂樹身突然裂開了一個洞。
奧利立刻停止了掙扎,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形從那個洞里浮現然后從樹身上脫落下來,掉在了地上。
木頭一樣的紋理迅速褪去,露出跟林恩一樣的臉。
只是他的皮膚白皙面色紅潤頭發烏黑富有光澤,趴在那里呼吸淺淺像是睡著了。
黑蛇松開了對奧利的束縛,任由他走了過去將趴在地上的林恩抱進懷里,然后輕輕喚醒。
“恩?”林恩顫抖著剛剛睜開眼睛就被面前的陽光刺得又閉上,他嗚咽一聲,感覺到有人罩住自己的眼睛之后才再次睜開。
適應了光線之后,他看清了奧利的臉。
兩人對視好一陣,林恩才緩緩露出一個微笑問:“我不是死了嗎?”
“但是我把你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