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景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等秦軍緩過來會再次攻打金國, 奈何實在沒有辦法,他已經努力過, 仍舊失敗了。
也許這就是天意。
姬無憂帶著段奚折回雍城, 同時收到滇國的降書,大手一揮, 立段奚的父親為鎮南王,承諾世襲罔替,永不削藩。
段奚剛回城就收到國師病危的消息,一顆心沉了下去,逆天改命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
姬無憂帶著段奚趕到仙游宮,沈君識的弟子們跪在宮外,眼神中充滿肅靜,沈君識躺在床上,一頭烏發已經變得雪白,他靜靜地閉著眼,好似睡了過去。
聽到動靜,姬無虞回過頭,紅著眼睛喊了聲皇兄。
“先生前兩天就已經陷入昏迷,還能喂些湯水,今日連水都喂不進去了。”姬無虞道。
他的聲音帶著哽咽:“我的命有什麼好救的,根本不值得。”
段奚跟沈君識交情不深,可以說除了姬無虞,沈君識誰都不在乎,甚至狠狠地坑了他一把,但看著曾經那般玉樹臨風的人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好似隨時都會離開,段奚忍不住攥緊拳頭,眉目間染上幾分悲涼。
姬無憂把手放在姬無虞肩膀上:“他早就算到了這一天,對于他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
沈君識一直把自己困在牢籠里,不敢泄露真實情緒,也不知道上天給他這種天賦是喜愛還是憎惡。
能提前預知天命,反倒不如普通人活的輕松自在。
“皇兄,如果我死了,先生是不是就沒事了?”姬無虞問。
姬無憂一巴掌敲在姬無虞頭上:“說什麼傻話,他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你去死便辜負了他的心意,何況你就是死了,以他現在的身體也沒希望了。
”
太醫說無力回天,沈君識不過是撐著一口氣。
姬無虞茫然:“我真傻,真的。”
“我若知道會害先生至此,不如先一步死了,我以前還怨他,怪他,甚至恨他。”
“真是太可笑了。”
沈君識在姬無憂跟段奚回到雍城那一刻突然倒下,姬無虞根本沒有料到,如果他早知道,不會讓沈君識救他。
房間內太過壓抑,段奚待了一會兒有些撐不住,跑出去透氣,沒一會兒姬無憂也出來了,兩人在槐樹下并肩而行。
“我想去滇國看看。”段奚道。
姬無憂點頭:“孤陪你去。”
“太醫說沈君識熬不過這個冬天。”
馬上就是年節,他感覺沈君識連年節都熬不過去。
段奚沉默片刻,他站住腳步,仰頭望著干枯的枝丫:“他也算是求仁得仁。”
“你早知道沖進敵軍營帳會發生什麼,對嗎?”姬無憂突然想起,他一直忘了問。
段奚歪過頭:“是,我知道。”
“原本去的是小王爺。”
“我不能不去,有些事情可能是上天注定的,注定有一個人要遭此劫難,我不希望那個人是你。”
當然,段奚也不想是他自己,但那個時候他別無選擇,就像沈君識一樣,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姬無憂執起段奚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奚奚,以后莫再做這麼危險的事了。”
他絕不會再將段奚置于險境,絕對不會。
要不是趙思鈞恰好在,段奚真有可能回不來。
“你不能只要求我,不要求你自己。”段奚道:“只要你安全,我就是安全的。”
“好,孤一定保護好你。”
“也會保護好自己。”
沒過多久,沈君識薨逝的消息傳入宮內,姬無憂特許逾制辦理,年節恰好趕上沈君識頭七,整個雍城不聞一聲鞭炮,沈君識曾多次救民于水火,深受百姓愛戴,百姓們自發為他送靈,自此之后,國師一職空缺,無人可用。
仙游宮的弟子們尚且年幼,最大的不過十三歲,只會些皮毛,沒有得到真傳。
之后姬無虞守在沈君識墓前整整二十一天,經常不吃不喝暈倒過去,段奚再次見到他的時候,姬無虞已經瘦成皮包骨,眼神無一絲波瀾,渾身透著死氣。
姬無憂見他如此,找了不少人開解,成效微乎其微。
姬無虞不說話,也不笑,整個人變了一副模樣,像是沈君識的影子。
太后心疼極了,生怕姬無虞倒下,太醫也說這樣下去不行,最后被姬無憂一巴掌打醒。
“沈君識已經死了,他是為了救你才死的,你現在下去找他,你猜他會不會怨你?”
姬無虞瞬間紅了眼眶,眼淚不由自主的溢出:“皇兄,我想他。”
“你死了,他的死就沒了任何價值,只有你活著,他才能安心。”
姬無虞哭的天崩地裂,這些他都知道,可還是很難受,他寧愿先生好好活著,對他不屑一顧。
只要先生活過來,讓他怎麼樣都行。
段奚看姬無虞要死不活,跟著難受起來,說到底姬無虞才十八歲,在最懵懂的年紀遇到了讓他刻骨銘心的感情,今后該如何生活下去?
姬無虞哭夠了,冷靜許多。
“皇兄,我想去仙游宮,王位我不要了,只求你讓我去仙游宮,我想守著他。”
“你這樣孤怎能放心,再說母后年紀大了,你舍得丟下她不管嗎?”姬無憂道。
姬無虞擦去眼角的淚:“我是個不孝的,母后就有勞皇兄照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