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臣驚呆了,入宮便罷,可是隨侍太后?
這不是給抹黑先帝嗎?
不僅僅是抹黑,等于是把先帝的尸體刨出來,然后哐哐給他兩拳。
文臣武將跪在地上,求皇上收回旨意,但姬無憂決定了的事不會變,強行下朝,腳步飛快。
姬無憂走后,百官長跪不起,更有大臣要撞柱,以死納諫,口中高呼“九死不悔”。
此事驚動了太后,親自跑到明德殿質問。
“他們要跪便跪,要死便死,這天下是孤的天下,若連這點小事都不能做主,這個皇帝還有什麼意思?”姬無憂冷著臉,恨不得拿著劍沖到殿中,把那些要死要活的人全部砍了。
“姬無憂!”太后皺著眉:“你這樣做沒有任何好處,既掃了先帝的顏面,又激怒了文武百官,百姓們也會對此議論紛紛。”
“母后難道不想讓十三叔進宮嗎?”姬無憂問。
一句話把太后懟的啞口無言,半晌后,她悠悠的嘆了口氣。
“哀家年紀大了,情情愛愛都是小事,不必在意,江山穩固要緊。”
“十三叔對母后的心意,兒臣至今方明白,他不求身份,不求榮華,只求能守在母后身邊,兒臣想成全他。”姬無憂說著說著,不知怎麼的竟傷感起來:“許是,兒臣終于明白了什麼叫至死不渝。”
“他……”太后臉色蒼白,她也是才知道此事:“你真的不介意?”
“母后的態度,兒臣明白。”姬無憂道,正因為他知道太后的心思,才不得不成全,母后為他付出了許多,至于父皇的顏面……
呵,本來就沒有的東西,還能怎麼掃?
“當初父皇強行納有身孕的人為妃,打掉人家的胎兒,此般丟臉之事都做得出來,我這個當兒子的,自然不能輸給他。
”
“你怎麼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畢竟是你的父皇。”太后不贊同,老子可以罵兒子,說兒子不好,兒子卻不能說老子,那是不孝。
姬無憂勾起嘴角:“母后當初算計父皇時,可沒有想過他畢竟是您的夫君。”
同樣,他也從未承認過這個父皇。
“這種話要是傳出去,會引來天下人恥笑。”太后臉色難看:“寒鈺的事,你必須收回旨意,哀家不答應。”
姬無憂看著自家母后,輕聲問:“你說做一個昏君難還是做一個明君難?”
“自然是明君。”太后道。
姬無憂點頭:“對,做一個明君很難,做一個昏君卻很容易,兒子登基后不敢有半分懈怠,開疆擴土一心為民。秦國比父皇在位時繁華許多,百姓們卻從未稱贊過孤是明君。”
“文武百官也認為孤殘暴,昏聵。”
“既如此,真正犯幾次混又如何,兒子不在意,母后更不必在意,至于跪在前面的大臣們,過不了兩天就撐不住了,母后放心。”
“生前哪管身后名,兒子才不在乎。”
他一早囑咐過,讓金吾衛好好盯著,不會鬧出人命,跪暈了有太醫診治,正好他可以休息幾天,等什麼時候不反對了再去上朝。
段奚也覺得不妥,他不能理解,明明汝陽王沒有要求官職,更沒有要求身份,只要能陪在太后身邊就行,姬無憂卻給了他從一品的閑職,還明目張膽的讓他隨侍太后。
這根本不符合常理,只要是個正常人,都不會這麼做。
姬無憂道:“孤以前很少喊他十三叔。”
雖是他的長輩,姬無憂卻看不起他。
“其實小時候,他對孤不錯,父皇不關心我,母后也總是把心思放在無傳身上,后來又有了無虞。
”
那個時候姬寒鈺每次進宮都會給他拿好吃的,好玩的,還親自教過他騎馬,要不是……
要不是后來見姬寒鈺跟母后抱在一起,他不會相信,那個在他面前高大的十三叔,讓他起了崇拜之心的人,竟然覬覦他的母后。
“孤恨過他,也恨過母后。”
直到遇到段奚,他才漸漸想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十三叔一輩子沒有娶妻,在他心里,母后一直是他的妻。
至于父皇,父皇心里的美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早就把母后忘得干干凈凈。
“孤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成全他們,希望他們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姬無憂道,如果一開始母后沒有入宮,而是直接嫁給十三叔,估計會很快樂,兩個人會是神仙眷侶。
段奚點頭:“我明白了。”
“其實皇上早就想成全他們了吧?”
只是一直沒有尋到機會,就算這次姬寒鈺真的造反,姬無憂也不會殺他,而是綁進頤康宮,讓他在太后身邊贖罪。
“皇上,人是不能選擇出身的。”段奚握住姬無憂的手:“就像我,生在滇國皇室,既然享受了皇室的富貴,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我來秦國沒得選,太后娘娘當初入宮也沒得選,也就是說,您的出生是必然,錯的是先皇,他沒有好好珍惜太后娘娘,也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您的出生沒有錯。”
“皇上不必愧疚,您做的已經很好了。”
姬無憂緊緊抱住段奚:“奚奚。”
段奚明白,對于姬寒鈺的仁慈,對于圣旨的固執,一切都是因為愧疚,對太后的愧疚。
段奚拍著姬無憂的背,他感覺現在的姬無憂就像個孩子,迷茫又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