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終究還沒有退休。
此時,明德殿內,姬無憂“啪”的一下把折子扔到一邊,臉黑如碳。
整整十天,一百二十個時辰,段奚怎麼還不來跟他道歉!
林德勝小心翼翼的換上茶水,這些日子皇上脾氣不好,愈發陰晴不定,他這個伺候了二十來年的都摸不準皇上什麼時候會發火,苦不堪言。
他曾往茂實那遞話,可惜段公子沒有理會,更不肯來勸上一勸。
皇上跟段公子鬧別扭,受罪的卻是他們。
“汝陽王叔是嫌活的時間太長了?”姬無憂半瞇著眼:“孤不介意送他一程。”
“傳朕口諭,令汝陽王即刻回封地,他若敢不接旨,就地斬殺。”
“是。”林德勝嚇得頭皮發麻。
“讓大統領去傳,帶著五百禁軍。”姬無憂道,五百禁軍足夠包圍汝陽王府。
這些年汝陽王在封地也不是很安穩,做過許多小動作,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汝陽王再繼續下去,他不會再留情面。
“是。”林德勝應下,讓人把話帶給大統領。
皇上已經許久不曾殺人,但不會有人忘了他剛登基時那幾年的血流成河,半個朝堂都幾乎因此丟掉性命。
林德勝擦著額頭上的冷汗,正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守在外面的小太監急匆匆跑進來:“皇上,小王爺求見。”
“傳。”
林德勝打起精神,皇上的怒火正無處發泄,小王爺正好撞上來,也算是解了他的災難。
姬無虞風風火火跑進明德殿,行完禮后起身:“皇兄,先生病了,我想從太醫院挑兩個太醫去仙游宮。”
“還請皇兄允準!”
姬無虞臉上帶著焦急,他守在仙游宮外多日,沈君識都不肯見他,今日一早,有個小童急匆匆出來,說國師吐血昏迷,姬無虞嚇了一跳,他之前已經看出來沈君識狀態不對,身子虛弱,沒想到會吐血,郎中看了半天,什麼都說不出來,姬無虞飛馬趕回,但帶太醫離宮需要皇帝的旨意,他雖是王爺,卻沒有這個權力,縱然他能直接帶太醫離開,太醫害怕不給醫治也沒有辦法。
“國師病了?”姬無憂蹙眉:“國師身子一向康健,想必不是什麼大病,孤這就下旨派太醫過去。”
“至于你,如今形勢這般亂,你不在這里幫孤,反而守在那仙游宮做什麼?”
要是姬無虞在,他剛才就不會吩咐讓大統領去傳口諭。
“多謝皇兄,現在情況未明,我還要趕回去盯著,以免仙游宮出亂子,等回來我再向皇兄請罪!”姬無虞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姬無憂不悅:“站住。”
“我還沒說你可以離開。”
姬無憂一個眼神,林德勝立即明白,招手讓守在殿內的幾個小太監和宮女們出去,包括他自己。
“皇兄攔我做什麼?”姬無虞回過神,滿臉焦急,沈君識那邊不知道什麼情況,他現在腦子很亂,手一直在發抖。
姬無憂面無表情的垂下頭,繼續看折子:“坐下,喝茶。”
仙游宮雖離雍城不遠,但騎馬至少需要兩個時辰,再加上一路進宮,宮內不能策馬,姬無虞只能跑過來,現在還不到午時,八百里加急都沒這麼快,現在放他離開,恐怕是要倒在路上。
“孤已經派人過去,仙游宮一有消息會立刻傳過來,你安心等著便是。”
“皇兄,我……我自小在先生身邊長大,如今先生昏迷,我怎麼坐得住?”姬無虞道:“你就讓我去吧,只要確定先生沒有危險,我立馬回來。”
“姬無虞。”姬無憂抬眼:“你可以任性,但不能是現在。”
“一會兒汝陽王會從宣和門離開,你想同他搶路嗎?”
姬無虞泄了口氣,也正是因為這口氣,讓他感覺渾身無力,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雙腿有些發軟,他坐在椅子上,失神的盯著地面。
姬無憂問:“幾天沒睡了?”
姬無虞有氣無力,明艷的紅衣穿在身上好似失了顏色,沒有半點意氣風發。
“不知道。”
“先生不肯見我,我……”
“我想著我一直站在外面,他終歸會心軟的。”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天亮了暗,暗了亮,約莫已經過去了七八日吧。
中間除了進食,他未曾離開半步,更不曾合眼,就快要倒下的時候,他看著有小童急匆匆而來,跟他說國師吐血了。
那一刻姬無虞大腦轟鳴,猛地倒在地上,摔得多疼也忘了,抓著小童的手問他怎麼回事,跑進仙游宮看見郎中對他搖頭,說了什麼他也已經記不清。
他看到了沈君識胸前的點點血跡,看到了沈君識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也握住了那雙手,那雙手很冷,似是隨時要離開這個世界。
“段奚呢,段奚在后殿嗎?我要見他。”姬無虞道:“上次也是他提醒我,說先生可能生病了,我……我要見他,我要問他,說不準他會知道些什麼。”
“段奚?”
姬無虞沒有察覺到姬無憂臉色的變化,他現在什麼都感覺不出來,強撐著沒有暈過去罷了。
“林德勝,傳段奚過來。”姬無憂摩挲著手指。
并不是他想見段奚,而是姬無虞想見段奚,跟他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