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向澤猶豫了好一會兒,突然間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袁也也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這麼心態平和地,跟一個想要殺死自己的人在聊天。
他朝井向澤的方向招了招手:“過來。”
井向澤也沒有猶豫地抬步朝他的方向走了過來,他嘴里還叼著煙,抽煙的動作很是嫻熟,至少幾年老煙槍了。
袁也覺得自己怎麼當時就眼瞎——明明就有這麼多不對勁的地方。他簡直被一葉障目。
袁也抬手捏下井向澤嘴里的煙,他抽出來放進自己嘴里,再抬起右手一把捏住了井向澤的脖子。
——還是很瘦,掐他的脖子感覺像是掐住一只貓。
袁也躬下身:“你對我這麼不設防,我稍微用點力就能掐死你,然后再從你們這兒逃跑,或許順便還能卷走一點兒你們家的值錢的藏品。”
井向澤仰著脖子看著他,不掙不躲,甚至連一直陰郁的眼神都澄凈了不少。誰也說不準這個人到底是想要殺死袁也,還是其實內心真正是想要被袁也殺死。
“我們家所有值錢的玩意,都被保鏢他們拿去換錢了。”井向澤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袁也手指輕輕收緊,能感覺到井向澤脖上大動脈跳動的感覺。
井向澤久不見光的蒼白皮膚都紅了起來。
“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了?”袁也問,他嘴里叼的煙頭燃盡的煙灰簌簌地落了下來。
落在胳膊上產生輕微的灼燒感。
井向澤手指碰上袁也的胳膊,袁也以為這人終于會掙扎——這是人的本能不是嗎?
而他竟然伸出兩根手指替袁也擦了下胳膊上落下的煙灰。
“老師想要什麼東西?”井向澤嗓音輕微沙啞。
袁也松開了自己的胳膊,抽出嘴里的煙,把剩下的一節煙重新塞回井向澤的嘴里。
他嘖了聲:“要活著離開這個鬼地方。我活得挺好的,一點都不想死。”
井向澤咬著煙頭,低聲輕咳了兩聲,深吸了口煙頭,說話有些任性:“那我不管。”
袁也嘆氣:“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先去解決他們好不好?”
井向澤吐出煙圈,想要熄滅煙頭,四顧了圈沒有找到適合的熄煙處,他低頭展開自己左手手心,右手準備按下去,嘴上問:“什麼?”
袁也拿過他手中捏著的煙頭,直接扔到地上,用腳碾熄。
湊到井向澤身邊道:“今天你招來的護工,哪兒找來的?”袁也笑的有些壞,“是我熟人。”
“……”井向澤的眼睛瞇了瞇。
他往袁也腳底瞥了一眼,有些遺憾:“地板臟了。”
作者有話說:
昨天沒有寫完,就放到早上啦,以后還是穩定早十或者晚十點更哦,啾咪~
第36章 Week2-3
井向澤不相信袁也說的話,他對袁也說的話天然有些不信任,覺得他說出嘴的每句話都需要打些折扣。
更何況這個護工,是阿培叔推薦過來的。十年前做了他們家幾十年管家的阿培被無故辭退,輾轉回到了故鄉。
井向澤也是直到去年才辛苦找到阿培,本來是想讓他回來繼續幫忙管理家庭事情,被他以年紀太大拒絕,井向澤也沒有強求。
井向澤現在活著沒什麼念想,試圖重新構造出自己十三歲之前的人生,也基本屬于掩耳盜鈴。
井向澤不出家門,也不大會用什麼電子設備,只逢年過節會給阿培打電話問候。
護工是在阿培叔身邊照顧很多年的,前段時間阿培住進療養院,才問家里需不需要護工照顧。
井向澤當時是拒絕了的,他最近幾個月時間費力把很多這十年在自己家工作過的人找回來,也辭退了很多無辜的員工。
他不需要有人再過來,他終有一天會一把火燒掉這個屋子。
他因為弄傷了一個假冒的國際刑警,而袁也持續隨身照顧對方,導致他好幾個晚上沒有睡著。
他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盯著床頭柜,盯著袁也住了幾個晚上的房間。
夜晚的每個地方、每個時刻,都像是有一只大張著嘴的巨獸在垂涎三尺地看著他。
——他本來可以忍受的。明明過去那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睡不著時候,周圍嗚嗚惡鬼嚎哭般的呻吟聲音;周圍扭曲的空氣,眼底夸張到難辨真假的顏色。
對他而言已經是常態,醫生給他的抗焦慮和助眠藥物都被他扔進了垃圾桶里,他沒法吃藥。
他在刀尖上睡了近十年,他不可以真正睡著,他得保持清醒和保持恨意。
井向澤過去很熟悉這樣的生活,每時每刻都大腦里詛咒自己仇恨人的姓名。
可是這幾天突然又開始變得無法承受了,他覺得痛苦,畫面和聲音把他撕裂開,他好像突然變回了十三歲的年紀。
一切又重新變得可怕起來。
他頭疼欲裂地給阿培叔打電話,讓人立刻去接來阿培叔的那個護工,然后換回袁也。
——他需要閉上眼睛睡覺,井向澤想。
護工能有什麼問題?他是準備去騙取一個孤寡老人的那點可憐的遺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