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終于到了,池燦打開車門率先下了車,自顧自地往前走,仿佛不想打擾到他們繼續談話。
文筆山山頂上坐落的是文峰寺,藏傳寺院金碧輝煌,紅墻高立,因為地處陡峭偏僻,交通不便,幾乎沒有游人,而從金剛亥母靈洞門口的平臺遠眺出去,可以俯視整個紅塵滾滾的麗江,包括池燦心心念念的玉龍雪山,四處確實已經沒有雪。
池燦在空曠的地方站了一會兒,腦袋也變得很空,然后聽見周和義在不遠處叫了他一聲。池燦轉身走過去,李景恪正直直看向他。
他和李景恪一起走進了文峰寺,余光里是李景恪挺拔高大的黑色身影,而四周安靜極了,踏上臺階走進其中一處大殿,身穿紅色僧服的和尚坐于一側,令人頓感肅穆莊嚴。
他抬頭,是尊大佛悲憫地俯視而來,關照著每一個走進大殿的人。
池燦忽然間凝神平靜下來,渾身重量消減,又想起一句書本上的話,“危臥病榻,難有無神論者”。
他余光中最晃眼的還是那兩道黑色與紅色的影子,不禁思索,如果是心靈生病,得是多麼嚴重的病,才會有過年復一年來到此處,尋求如釋重負的短暫解脫。
最終無法解脫,難道才想要出家嗎?才又放棄了此地,懶得再白費力氣?
李景恪這次帶他來了,會是什麼意思呢。
他們朝拜過后取了鑰匙,再踏出院門,池燦心中的問題并未找到答案。他看向李景恪,李景恪將自己手中那把金色鑰匙扔到了他手上,讓他收好,然后勾勾嘴角,平靜地笑了一下。
“許愿了嗎?”他的哥哥感冒早已痊愈,此時聲音卻還是有點啞。
池燦點頭。
隔壁殿有上師在主持法會,李景恪便獨自過去了一趟。
池燦站在廟宇之間,迎著普照而來的陽光怔愣在原地,盯著李景恪的背影,心中忍不住緩緩震顫——他同樣沒有見過這樣的李景恪,但現在見到了。
周叔是文峰寺的常客,哪怕還俗,仍然是虔誠無比的佛教徒。他全程參加了法會,拜見了上師,吃過齋飯,然后才把池燦和李景恪送下了山。
他們在古城門口作別,臨走時周叔笑著說道:“景恪,明年還來嗎?帶著弟弟就當來玩嘛。”
池燦聽見李景恪說“也行”,抿唇跟著禮貌笑了笑,和周叔再見。
下午山下繼續下了場雨,濕濕嗒嗒。在古城吃完飯,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池燦手中的雨傘傘面上水珠已干。
他走在李景恪身邊,滿腦子還停留在上山的路上,回想著寺廟里修行的和尚所念經文。
不過池燦在路口又看見了拿著玫瑰花在賣的小女孩,她依然沒有朝他們這邊走來,而是追去找了另一對游客。
那些游客都沒有想要買花的意思,被圍追堵截得很無奈,有的露出尷尬或不耐煩的神色。
“在看什麼?”李景恪跟著轉身看過去。
古城里的這些賣花童正是上學年紀,從早到晚出來賣花,眼神怯怯生生。他們旁邊可能就守著收錢的大人,斥責著沒人買就不要回家了。
池燦并不知道這些,回過頭來,仿佛好奇地問道:“怎麼沒有人來問我們買不買花?”
“想買花啊?”李景恪說。
“一定是因為你看起來……”池燦突然意識到方才一整天自己的靈魂出走,不知道李景恪在這段時間又想了什麼,他恢復了些神色,并不承認需要買花,只含糊嘀咕道,“所以都不問你買不買。”
“我看起來什麼,”李景恪瞇起眼,“難道不是因為身邊跟著的是你麼。”
“我怎麼了。”池燦不樂意道。
“想買花卻囊中羞澀,只會眼巴巴看著啊。”
“可你有錢也不買啊。”
池燦頂完嘴不說話了。李景恪笑了一聲,按著他的肩膀跨過小溪中間的石板,說:“現在要是讓你出去要飯,也是得來賣東西的,你會求誰來買你的花?”
池燦看向李景恪,腳下無意識地跟著走著,想了一會兒才說:“求你買我的花,你會買嗎?”
“那要看你打算怎麼求了,”李景恪話一出口就像沒安好心,“小狗狗會搖尾巴,池燦,你呢?”
他們聊著聊著已經走出古城,地上影子黑黢黢的。池燦暗自羞赧,氣餒道:“不買就不買了,我也沒有很想要。”
緊接著他就被摸著下巴捏住臉了。
池燦略微掩飾著表情,忽然笑嘻嘻起來,仰臉看著李景恪說:“沒有淪落到去賣花,就是因為花全都被哥買走了,不是嗎。”
李景恪微微挑眉,只是俯身在池燦耳邊,低聲問道:“你想要什麼?”
池燦短促地發了一個單音,混沌不清。
所以他們沒有買得成花。回到客棧上了樓,池燦放下東西,小心地拿出那兩把系著紅綢帶的鑰匙,剛轉過身來,李景恪一伸手,就將他按著坐到了床邊的藤椅上。
池燦抵著李景恪的膝蓋,被那股力帶過去,緊接著被摟緊了腰,他捏著手里的鑰匙,只好跌跌撞撞跨腿坐在李景恪身上,雙手也環上李景恪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