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感覺李景恪不是在說笑,然后下了床,不得不在李景恪的目光注視下重新開始找一遍,他拉出箱子打開嘩啦啦翻起來,桌上、雜物柜上還有衣柜里通通翻了一遍。
找不到的東西再找還是沒有,池燦穿著一件薄睡衣在屋子里像無頭蒼蠅一樣打轉,神情木訥,眼角有些發紅。
李景恪不清楚是胸前的傷口在痛還是心臟,他知道這很沒意思,因為有某種東西正在隱秘之中如大廈將傾,于是隨便找個借口為難池燦也是在為難自己。
他讓池燦停下來,不用找了,回來睡覺。
池燦重新躺回床上,儼然是李景恪所說過、所希望的那種最懂事聽話的弟弟。
黑暗里,李景恪不能側躺,聽見連續不斷翻來覆去的轉動聲,他喉結動了動,對池燦說道:“過來。”
池燦驟然不動了,李景恪撐起胳膊靠近過去一點,剛剛被池燦用翻身產生的噪音蓋過去的鼻息聲像一雙輕柔的手,覆住了李景恪的心臟。
都不用再猜測,就知道池燦又偷偷在哭。
李景恪再次說:“池燦,睡上來。”
池燦聽從了命令,睡上去后躺在大床的邊緣,知道李景恪這是在可憐他,也許多哭哭李景恪會心軟得多一點,但池燦其實是不想哭的。
他感覺胳膊一下被握得很緊,模糊的眼前晃過黑影,李景恪周身的氣息籠罩過來,他猝不及防被李景恪摟進了懷里。
“就是找不到了啊,”冷冰冰的身體觸碰到溫暖的那一刻,池燦一瞬間崩潰出聲,“我又沒有撒謊騙你,也沒有藏起來,箱子就在那里你去翻——”
“找不到就找不到了,以后買新的,”李景恪拽著他的衣袖幫他擦干凈臉,頭疼地說,“每天睡覺都這麼哭,別人都以為我怎麼虐待你了。”
“都買新的麼,手表也買麼?”池燦問道。
“買,”李景恪失笑,哄騙般說,“等哥手好了,也給你畫,什麼款式都行。”
李景恪少見地在哄他,池燦抹了抹眼睛,很知道下臺階,輕易選擇了和好。
“這還差不多。”
第39章 奇形怪狀的種子
李景恪的傷好得算快,在家無所事事修養的這段時間倒成全了池燦,池燦回來還隔著老遠,就開始喊:“哥我回來了!”
不僅能確保李景恪會聽見,估摸著聲音穿透了整棟樓,上上下下全聽見了,對面二樓在走廊炒菜的阿姨探頭出來一笑。
池燦每天在樓里進進出出也會碰上那些不太相熟的鄰居,總是為了顯得有禮貌而笑笑了事,然后直奔家門;偶爾對方悠閑時也跟池燦打招呼,池燦仰著下巴努努嘴,跟以前對著那群熱情過頭的親戚長輩一樣應答幾句,簡簡單單就能應付。
對長相出挑又開朗活潑的孩子,大人們總是更喜愛的。
在筒子樓里住得稍久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李景恪的事,在他們眼里李景恪就屬于不務正業的那類混混,需要避開,省得惹上麻煩,是扯起嗓子教訓自家混小子時的反面教材。但他們也都知道一樓對角上住著的那個不好惹的年輕人有個性情截然不同的弟弟,不免扯扯閑談,背地扼腕嘆息。
池燦才不會知道這些,對從前聽見的各種流言蜚語反而鄙視起來。
他們仗著池燦初來乍到,把話說得頭頭是道,卻是毫不負責的,已經都比不過池燦對李景恪的了解。
無論如何,李景恪不是他曾經想象的那麼無情。
也許李景恪給別人留下的都是壞印象,但唯獨在池燦心里播撒下了奇形怪狀的種子,像讓他們重新交織在一起的、流動突變的人生一樣復雜綺麗,稍不留神就會瘋長過界,朝生暮死,又生生不息。
種子的主人仿佛只想養大池燦,卻不愿意給種子澆灌,可它還是躲在隱蔽的血肉里扎了根。
不過他想起許如桔那天略帶失望的眼神,心像被針扎了一下,李景恪聽見他說的那些賭氣話的時候,會不會也對他失望過?也像他傷心的時候那麼傷心?
池燦睡在半夜會發低燒出冷汗的李景恪懷里一動不動的時候就明白了,哥哥和他一樣,冷漠堅硬的外殼下是血肉之軀,會覺得痛,也需要他的愛這種東西。池燦單方面這麼篤定地覺得。
所以他屏住呼吸,顫巍巍伸手去擦那些汗珠,像李景恪給他擦眼淚。
李景恪那天答應過要給他買新存錢罐和手表,雖然一時不能兌現,但池燦拿著這張口頭支票還挺滿意,連看此時此刻手上帶著的米老鼠手表都覺得突然變順眼好看了。
晚上吃了飯,做完大部分作業,池燦有些累了,收著課本小小嘆了口氣,在休息間隙抬頭去看李景恪。
自從李景恪晚上終于不再打寒顫發冷,外表看著利落清爽的樣子才不算騙人了,池燦偷看還沒有兩下,李景恪感應一般,眼都不抬地問道:“又困了,想睡覺了?”
“沒,”那眼神還是很有威懾力,池燦戰術性喝了口水,還是猶豫著說了,“哥,你這幾天請假都沒去上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