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均從教室一出來,看見池燦的笑容遍立馬奔向他,夸張地說:“好家伙,你終于變正常了。”
池燦抿嘴微笑著,也不知道自己變沒變正常,至少很享受這一刻短暫的暢快。
他以前沒碰見過池文鵬這樣的人,無論怎麼做都是遵循本能,應該不算學壞,李景恪要是知道是他偷了池文鵬的手表扔到了樓下垃圾桶里,會教訓他嗎?會變得像別人口中所說那麼可怕嗎?
池燦太想知道,十分懷疑與好奇。
第21章 骯臟和干凈
下課后,池燦跟在老師身后出了教室。
他經過四方水池和青瓦長廊時仍然分了神,第一百次感慨上學就像旅游一樣,遠處古墻上“蒼洱毓秀,樹人百年”八個字蒼勁秀麗,高樹枯枝上紅葉翩翩。校園里四處古樸典雅,仿佛被書香熏陶了百年的世外桃源。入秋后他們也穿上了秋裝校服,中山裝款式,儼然可以當個正直漂亮的小大人。
但池燦挺直著背,此刻內心有點沒底,不知道老師突然把他叫去辦公室做什麼。
池燦多少做賊心虛。
他偷手表的事情一直都沒有東窗事發。
這麼久以來池文鵬手表丟了的事被鬧得幾乎年級里人盡皆知,卻成了一樁不了了之的懸案。
進到辦公室,池燦站在老師桌邊等了等,看見旁邊站著隔壁班被叫家長的那兩個同學。
那兩人也不知道犯了什麼事,鵪鶉似的垂下腦袋杵角落里聽訓,似乎還挺不服,在爹媽老師的夾擊和進出同學的圍觀下簡直顏面掃地。池燦覺得他們有點慘,很快代入其中有了具象的想象——如果是自己,那就變成李景恪在上班期間還要被迫抽空來學校聽數落。
他忽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池燦,”班主任拉開抽屜,笑瞇瞇叫了他,“這是你上次參加演講比賽的視頻,之前發的時候漏了你的,現在已經重新拷了一份了,和獎狀一起補發下來,表現得很不錯噶,一點兒也不怯場,再接再厲。”
池燦捏著演講比賽三等獎的紅色獎狀和那只拷有現場視頻的U盤,心情稀里糊涂地回了教室。
不過好歹松了口氣,他再次回想一番池文鵬那些骯臟齷齪的污蔑,依然覺得是池文鵬活該。
自從沒了那手表,池文鵬終于閉上了他那張臭嘴,沒空聒噪和耀武揚威了。
池燦看著獎狀默默開心起來,又找前桌同學借了把小刀,在灰色長條U盤上刻下自己的標記——一根根火柴棍湊起來似的一個“燦”字。
晚上回家他要把它們拿給李景恪展示,U盤可以當做送給哥哥的一件禮物。
這周周末池燦在外面小街上獨自吃了碗米線當午飯,然后買了份卷粉,提早去往楊鈞家寫作業。
他以往也不是沒這麼早去過,偶爾上午跟楊鈞約了去書店看書,中午楊均就會叫他去家里吃飯。
但今天不太一樣,今天不去書店,而李景恪本該休息,卻一早出門了。
最近都是如此,李景恪在家里待著的時間都少得可憐,上學日的早上甚至沒空跟他一塊兒出門,早早便走了。應該說一直都是如此,但以前池燦還能去家具廠,現在李景恪卻不準他再去,說浪費錢和時間。
不怕冷的李景恪一年到頭仿佛就那幾件衣服換著穿,可池燦總是看不見那道一眼就認得出的高而瘦的身影。
他們那間屋頂結著蜘蛛網、墻壁生出霉點的家時常冷冷清清,池燦帶回來的獎狀貼窗上沒人欣賞,U盤被李景恪扔在雜物小筐里躺著也孤零零。
池燦告訴自己李景恪工作很忙,很辛苦,是沒有辦法的事。
可他仍然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懲罰,就算他做的壞事沒被發現,也逃不過更難過的被忽視的痛苦。
楊均的爺爺奶奶話雖不多,但熱情好客,看見池燦來了就招手讓他進院子,問吃過飯了沒有,然后朝里面喊楊均的名字。
“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楊鈞正愁無聊,跑出來時驚訝又驚喜,可一看池燦興致不高的臉色,邊把他往房間里推邊小聲問,“怎麼,被你哥罵了啊?”
池燦嘟囔:“他要是罵我就好了。”
“神經病,”楊鈞哈哈笑道,“用我奶奶的話說你是皮癢了吧!”
不過他很快也不笑了,要怎麼獲得這個世界更多的關注似乎是每個小孩都苦惱過的事,他們的世界又是那樣小。他拍了把池燦的胳膊:“你上回演講不是拿了三等獎麼,這都沒用?”
“他沒空看。”池燦說。
“放心!接著要開家長會了,你哥又不是不管你,不像我爸媽都趕不回來呢,肯定沒問題!”
池燦心情好了一些,跟著笑起來,和楊鈞窩在床腳下一起分吃完了那份卷粉。
楊鈞家雖然也不是很富裕,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但他有自己獨立的房間。早沒了升學考那會兒的緊張節奏,他們只草草寫會兒作業,等爺爺奶奶出門趕集了就開始鎖門關窗拉簾,準備放碟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