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彬自己從來沒體驗過,此時此刻他想跟楊阮一起試試,看看是不是真的會爽死,“一起下地獄吧楊阮,這幾年你過得倒是舒坦了,也讓你感受感受我是怎麼活的。”
楊阮瞳孔渙散,盯著針尖看了幾秒鐘,眼睫顫抖著闔上雙眼,他知道,這一針下去,他的一切,他未來的人生,就全都完了。
孫彬最后欣賞了一會兒楊阮的神色,最后吐出一句:“唉,真該讓你那小男朋友也來看看,可惜他看不到嘍。那人也是夠傻的,我給他看你被我操的視頻,結果他當時就受不了了,我現在想起他的表情還想笑。”
他自顧自地說著,像是又陷入了高亢的情緒中,雙眼微凸,語速愈來愈快,然而他話音未落,緊接著,有人一腳踹在了他的小腿脛骨上。
那一下絕不是一般人能踢出的力度,既狠且準,像是練過,孫彬支撐不住,被踹過的那條腿直接一軟,跪倒在地上。
在那個瞬間,他甚至聽見了骨頭斷裂的聲音,他不是沒打過架,經驗不算少,立刻意識到,自己竟直接被踢折了。
手里的針管掉在地上,被人踢出去數十米遠。他仰頭,只覷見方森尖削的下巴,那人沒有留給他任何反應時間,下巴、胸口、肝臟的位置又分別挨上了幾拳,力度有增無減,每一下都蓄了十成十的力氣。
方森看似清瘦,爆發力卻相當恐怖,下手從不知收斂,當年被他直接揍成殘疾的不在少數,論打架他還沒輸過,這也是為什麼他大哥偏愛讓他去鎮場子的原因——這麼一個不要命的瘋狗,如果能為己所用,難道不是如虎添翼麼?但大哥并不信任方森,平時處處提防著——兇器確實能派上用場,當然也容易把自己割傷。
孫彬癱軟在地上,只覺得完全喘不上氣,呼吸粗重得像個破舊的風箱,刺耳嘈雜。下頜脫臼了,嘴巴怎麼也合不上,像是要掉下來,血沫從口中溢出,順著臉又淌到地上,看上去狼狽至極。他偏過頭,吐掉嘴里的血,滾落出一顆松動的牙齒。
孫彬已經徹底沒了還手能力,幾乎半死,方森沒再管他,也不屑再多說一句話。他不怕把孫彬打殘,因為他知道,孫彬這樣的人,根本不敢去報警。
楊阮在旁邊目睹了這一切,經歷接二連三的過度驚嚇后,他像是嚇傻了,雙眼木然空洞,全無神采,原本白凈的臉被灰塵沾染,看不出任何情緒,仿佛一尊無悲無喜的玉面塑像。
方森走到楊阮身邊,想扶起他,結果手指還沒有碰到楊阮的身體,對方就向后一縮,本能地逃避與方森的肢體接觸。方森的心臟像是被人捏緊了,攥出酸苦的汁水來,他喉頭一動,只能發出嘶啞艱澀的字句:“楊阮,不怕,沒事了。”
楊阮只是呆呆地看著他,不說話。
“還走得動嗎?我來背你,好不好?”方森在楊阮面前蹲下來,又讓楊阮趴在自己的后背上。楊阮遲疑了很久,始終沒有動作。方森維持著一個姿勢,靜靜等待著楊阮,始終沒有再去觸碰他。
過了許久,直到方森以為不會有任何結果的時候,才感到身上有了另一人的重量,他穩穩當當地起身,托住楊阮的雙腿。楊阮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很輕,“你流眼淚了。”
方森沒有想過,楊阮開口第一句,會是這樣的一句話,又想,難怪視線會這麼模糊啊。
“因為我也恨我自己。”方森低聲說。
他沒有帶楊阮回春光美發店,而是沿著反方向走出一段路,走到一個電話亭前,確保附近空無一人,也沒有任何監控攝像,才摁下一串數字。
那邊很快接起了電話,方森沉默許久,緩緩地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語調恢復鎮靜:“是公安局嗎?我要報警。榆林路13號春光美發店后面那條街,我路過的時候,看到……”
他簡短地概括了一下當時的情況。
對面的警察拿起紙筆做了記錄,又問了方森幾個問題,方森的回答都很簡單。
“好,大致情況我們了解了,謝謝你啊。”
“……不用謝。”
方森掛掉電話,背著楊阮去了一處廢棄的街邊公園,是他在某次買早餐的路上,無意中發現的。這里荒無人煙,外面被一層又一層的雜樹遮蓋,連小孩子也不愛來這邊玩。方森把楊阮放在一把長椅上,自己則坐在椅子的另一頭,兩人中間隔了一段距離,他向他保證:“楊阮,我不會再傷害你。”
楊阮又變得沉默,但這個新環境讓他表現出新奇,他的目光轉移了數次,從光禿的樹杈,到生銹的健身器材,再到地上的野草。
這座城市平日里尖銳呼嘯的風在這一刻也停止了,世界靜得可怕。
旁邊的方森在心中斟酌幾個來回,最終開口:“楊阮,不知道我現在說的這些話,你能記住多少。其實……記不住更好,忘了我這個人最好。”
“其實我不姓林,我真名叫方森,方向的方,森林的森。我當初來蘭城,是因為我殺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