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的曲式沒有什麼復雜或者精妙的音樂結構,但經不住真的很好聽。舒伯特的這首旋律很絕,從小聽到大,百聽不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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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鵝之歌”這個說法不是原創。之前說過了舒伯特的一生很坎坷,有很多作品死后才被人整理問世,以《天鵝之歌》為名出版。其中第四首就是這首小夜曲,也是舒伯特短暫的一生里最著名的作品之一。
后來的音樂家們都用“天鵝之歌”來指代舒伯特的作品。
結尾那段英文出自莎士比亞的戲劇《Swan of Avon》。
第25章 特卡波
他們在第二天的清晨出發離開了凱庫拉,前往新西蘭最為著名的旅游勝地特卡波。
陽光還沒有完全熱起來,房車沒有驚動任何人,很快就離開了湛藍的海岸線,駛上了著名的南島1號公路。
沈風來把窗戶打開了一些,讓撲面而來的風吹在林出的臉上。
林出還是一臉睡意朦朧,卻執意要坐到副駕上。他張開嘴打了個哈欠,拿起手機看到上面有許多未讀的消息,懶洋洋地挨個查看回復。
沈風來伸手過來摸一摸他的額頭,說:“不難受吧?困就去后面再睡一覺,也可以看電影。”
“哪有那麼嬌弱啊?”林出搖了搖頭,“我不想看電影,我要跟你一起。”
沈風來還沒說什麼,就聽到被忽略了許久的Zart發出嗚嗚咽咽的撒嬌聲,毛茸茸的大腦袋從汽車座椅的縫隙中鉆過來,非要枕在林出的手臂上。
林出一條信息回到一半,被Zart這麼一拱,手指一滑戳開了一條語音。
女孩子活潑明亮的嗓音瞬間被公放出來,“哥哥”長“哥哥”短,絮絮叨叨,回蕩在駕駛室的空間里。
林出有點尷尬,連忙把手機按下,朝沈風來看去。
沈風來似乎是笑了,說:“Chessie都這麼大了。”
林出的同母異父的妹妹Francesca,中文名林希,今年剛滿16歲,跟林出的感情十分要好,沈風來一直都知道。
林出點點頭,“瘋丫頭一個。奧爾西尼和林女士都想要她學歌劇。可她不愿意,自己轉專業去了通俗作曲,差點沒把她爸爸氣出心臟病來。”
沈風來回想了一下剛才那幾聲中氣十足的“哥哥”,說:“聽起來確實很有女高音的潛力。”
林出也笑出聲來,一邊摸著Zart的腦袋安撫它的情緒,一邊點開跟妹妹的聊天框,看到她發過來好幾個文件,都是最近寫的曲子,心里沒底,想請林出幫她改一改。
雖說音樂是相通的,可實際上林出對作曲并沒有什麼心得。他的繼父奧爾西尼先生倒是個知名的作曲大師,在這方面比林出有話語權得多。可惜此時父女倆正鬧著別扭,誰都不愿意跟誰低頭。
林出把樂譜保存下來,跟妹妹保證一定會好好彈奏她“用心創作的曲子”,又答應了從新西蘭給她帶禮物,這才把手機放了下來。
車載音響里響起弦樂和銅管交織鋪陳的低音,音階艱澀難懂,和弦詭異不明,十二個半音同等劃分,在不經意間保持了一種十足微妙的平衡。
林出皺著眉頭聽了半天,詫異地看向沈風來,“不是吧沈風來,你開車聽巴赫就算了,居然還聽勛伯格?”
“勛伯格不好嗎?”沈風來問道。
“聽不懂。”林出想了想,老老實實地回答說。
沈風來一下子笑出聲來,“你都說聽不懂,恐怕會讓很多人大跌眼鏡吧?”
“我也不能不懂裝懂啊,”林出想到了家人,小聲說道,“演奏和作曲本來就是兩回事,無調性創作就更是在大氣層。奧爾西尼也喜歡勛伯格。”
“無調性確實難理解了些。不過我卻覺得,無規律無注解,聽起來亂七八糟的旋律,某種程度上比那些規整嚴謹、有跡可循的古典樂更有意思。”說到這里,沈風來停頓了片刻,打了個比方,“或許就像人生一樣,充滿了各種不理想,不確定的因素。”
林出“嗯”了一聲,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夠悅耳動人,但卻真實凌亂,充滿了藝術表現力,是嗎?”
沈風來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說:“如果說調性是人生的高光部分,喜悅、悲傷、愛情、浪漫……那麼無調性就是生活里那些被忽視的,毫無意義的絕大部分時光。兩者并沒有高低之分,甚至有時候我會覺得,無調性才是人生的本質。”
聽他這麼頭頭是道地解釋,林出愣了一愣,放下手機看向沈風來的側臉,遲遲沒有說話。
沈風來也注意到了林出的視線,“怎麼了?”
林出搖搖頭。他的腦袋里無法控制地浮現出年少的沈風來與自己談論音樂時耀眼的姿態。林出不喜歡作曲,可是當年的沈風來很喜歡。他寫過許多漂亮的小和弦,讓林出一起彈著玩。
那些旋律就像他本人一樣,囂張、華麗,不可思議,充滿了天才的氣息。直覺告訴林出,那時的沈風來應該是欣賞不來勛伯格的。
不知怎麼,林出覺得心里有一點不好受。
“不過你是對的,勛伯格確實不適合開車時候聽。
”沈風來語氣放松,隨意地說了一句,“換一張碟片吧,你自己選,肖邦還是柴可夫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