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溫熱,而發根微涼,殘留著方才空調屋里的溫度。
他笑了笑:“滾你媽的,以后別這樣。”
賀任驍至今弄不懂自己是個什麼心情,只是金何坤已第二次說“以后別這樣”,他便不如此了。
隨著年歲增長,再加工作繁忙,兩人聚少離多,漸漸回憶不起當年介于兄弟間的曖昧情愫。
估摸是一件“好東西”擺在眼前,是個人都會饞上幾眼。更遑論金何坤日日在他身邊,賀任驍沒點歪念頭,簡直對不起坤爺優秀的皮囊與靈魂。
時光洪流奔騰東去,少年成為青年,多少年兜兜轉轉,身邊人換了一茬又一茬。
除去愛占的口頭便宜,賀任驍已對金何坤毫無感覺。
什麼“坤寶操|我”、“好哥哥為你做0”成為歷史遺留物保存下來,當真是不復以往。
傅云星作為金何坤發小,與賀任驍認識是在情理中。兩人關系還不錯,偶爾互通微信,聊聊坤爺的枕邊人。
賀少作為參謀長,老是挑剔上天。說別人眼睛不夠大,鼻子不夠挺,身段不夠騷,反正哪兒哪兒都配不上坤爺。
“不過陳燕西,他倒是看上了。”
傅云星坐在佛門前,袈裟穿得很沒樣。
“賀少說你不要,他要。”
“要個屁,”金何坤咬牙切齒,“你讓他動一個試試。”
“老子弄死他。”
傅云星撇嘴不說話,笑得意味深長。他與金何坤有許久未曾這般坐下談心,一時寂靜無話,庭院里香火裊裊盤旋。
默了一陣,坤爺忽然問:“你跟林哥,真不打算走下去了?”
“要走下去,那也得有理由。”傅云星口吻淡淡的,“現在還沒找到。”
“再看吧。
”
“再看她就嫁人了。”
“......嫁人也好啊,”傅云星摸到手腕上的佛珠,眼中情緒幾閃而過,“至少比跟我耗著強。”
“她是個好姑娘,合該幸福美滿子孫滿堂。”
而我是惡人,不算圣者。講什麼愛與救贖,那是癡心妄想。
況且,這世上根本不存在“救贖”一事。
八月初時,金何坤與陳燕西見了一面。
在C市蜀道路口,兩人各自開著車,打個照面,匆匆別過。
金何坤給陳燕西解釋,將賀任驍的過往認真講一遍。沒有添油加醋,也沒給自己開脫。說得特坦誠,所以那些曖昧事件,陳燕西看來格外刺眼。
偏偏又找不到理由生氣。
他來得遲了,是他的問題。不怪別人。
陳燕西沒生氣,只是和自己較勁。他明白那些年已去,時間不可重來,往事不可復制。
但他確實羨慕,甚至有些嫉妒。
金何坤問:“那要我如何做,不與他來往嗎。”
陳燕西答:“怎麼可能,別把我看那麼幼稚。那是你的朋友,我不會干涉你的交友問題。我又不是傻逼。”
“坤兒,你再給我點時間,讓我消化消化。賀任驍現在住你家,我來也沒房間。你別多想,正好我最近忙。”
“我們過段時間再聯系。”
這一忙,時間線伸展地有些長,蔓延了整個夏季。八月中旬立秋,幾場涼雨刮過,溫度就下來了。
C市依然過得不溫不火,人們察覺四時變化,喝茶的地方從露天轉進室內。九橋依舊熱鬧,常去的高中生里偶爾冒出趙濤的身影。
傅云星潛心問佛,沒幾日又準備爬墻,去青城的道觀看看。唐范夫夫握手言和,唐博士的態度已軟化,試管嬰兒一事或有進展。
陳艾從單位出來,遇上從京城追至C市的那人。他皺眉搖頭笑,怕了這少爺脾氣。
雨季卷過城市,街道上一直濕漉漉。水灘倒映著幢幢高樓,五光十色的現代燈光四處漫射。公車來了又走,地鐵準點到達。
擁擠人流,潮起潮落。高架橋拆了又建,新區不斷拓展,C市總在未經意間改變得翻天覆地。
沒有人是不會變的,總向著更好,或更壞的一面。
陳燕西拿不準賀任驍的出現,于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他甚至沒能感受到身后有一股推力,擠攘著他向前走。
他沒去主動聯系金何坤,只明白自己要快一點,再快一點。
去完成自己的夙愿,去拼搏最后一次冒險。
然后就回來。
九月,自由城比賽已至。
陳燕西出國時,任何人都未曾通知。
唐濃給金何坤打電話:“你知不知道,阿燕走了。”
彼時,金何坤剛下飛機,驀地僵在原地。
他攥著領帶,額角青筋直跳,完全找不到任何言語。
“我操他大爺!”
不告而別。
這貨還有一學一,以眼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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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何坤先生親啟》
金
何
坤
先
生
親
啟
金何坤,首先要跟你說聲抱歉。不辭而別這種事,才不是跟你學的。
我現在有點語無倫次,無從下筆的感覺。
金先生,該從哪里講起比較好。
不如講講,我是什麼時候喜歡你。
金先生,你大概不清楚,我這個人特軸。
自由慣了,不喜歡別人管我。
去年你在仙本那抱住我時,抱了一懷雨水與寒涼。順便也輕輕抱住了我的心。
有點矯情,然后我拉住你。那時,像拉住一場夢。
金先生,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對誰講出過往。
大概是你的真誠擊碎我,故事換故事,才公平。是不是。
你說以后有你在,別怕。
其實我怕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