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有些可笑,愛情這會事兒由不得人要臉面。
林哥颯爽英姿豪氣沖天,到底從衙門追至江湖,從江湖追至佛門,只是不甘心。
這戲碼挺像紫霞追逐至尊寶,換成任何一部武俠小說也同樣奏效。
林蓉兒只是想去問:“你跟我,還有沒有可能。”
“我爸媽催我嫁人,你還娶不娶。”
傅云星一襲袈裟站在佛門前,冷清岑寂,眉眼狹長。起初他始終沒開口,抬眼靜靜地望著她。
金色陽光壓在廟前的青石板上,一條一條的。
那天傅云星只說:“有朝一日,我還俗,我娶你。”
林蓉兒怔了怔,嘴角下撇幾秒,便轉身離去。
這話還是金何坤教給他的,值得玩味。
——人們說“有朝一日”的時候,其實意思就是“不會再有”。*
——
注:“*”
①“是誰......名字。”——聶魯達《二十首情詩和一支絕望的歌》
②“人們......再有。”——《西部世界》
第五十五章
盛夏蕃蕪,六月初行程擁擠,陳燕西沒過幾天好日子。
唐濃從美國回來,一個人。結婚近十年,頭一遭鬧得這麼大。儼然是要不過日子的模樣,陳燕西懵圈。
不應該,天下的情侶夫妻全吵翻,他們也不應該鬧分居。
具體原因唐濃沒透露,兩人名下房產多,唐博士選擇靠近實驗室那套,范宇回國后自動入住一環。誰都不曾互相聯系,陳燕西夾在中間沒法兒做人。
平日他們感情太好,燕哥快忘了大家都是平凡人。沒三頭六臂,產生摩擦時也會吵架。
唐博士嚴于律己,渾身斯文精英范兒,去斯里蘭卡也穿得正式優雅,眼鏡后從沒出現過慌張的神色。
陳燕西一時搞不清眼前酩酊大醉的唐濃,到底是哪個妖精變的。
唐濃酒品好,不耍酒瘋不說胡話,甚至更冷淡。他手邊若干酒瓶已空,濃烈的酒味熏得陳燕西一跟頭。
“宇哥呢,他知道你在這兒喝麼。”
“老唐,起來。我給他打電話。”
唐濃搖搖晃晃起身,走幾步又折返。他劈手奪過陳燕西的手機,皺眉,“別叫他。”
“我操了真的,有什麼是你倆說不開?非得鬧成這樣麼。”
陳燕西見他要走,趕緊叫來酒保交待幾句,拔腿追上去。
“老唐,都他媽這麼大人了,能不能好好溝通。”
唐濃剛出酒吧沒多久,扶著墻順勢蹲下。他按著翻騰灼燒的胃部,兩道俊眉狠擰,低著頭不方便,又取下眼鏡,折好放在襯衫衣兜里。
“能溝通,就輪不到你來找我。”
“那你說是什麼事兒,我給你倆分析分析。”陳燕西恍惚,借著路燈差點眼花,以為從唐博士眼里看到淚水。
嚇得雙腿一軟。
“別是要離婚。”
“滾你媽的。”
唐濃對于陳燕西狗嘴吐不出象牙一事很煩躁,皺著眉罵了句臟。
干脆又帥氣,露著平時少見的狠戾勁兒。
陳燕西吹聲口哨,蹲下,“看不出來啊老唐,會罵臟嘛。”
“跟宇哥吵架用上沒,我估計沒有,你也就舍得罵我。”
“行了,起來跟我回家。今晚住我那兒,咱們兄弟聊聊。”
唐濃話少,偶爾說幾句。陳燕西有一搭沒一搭地接嘴,幸得博士意識算清醒,上車就安靜,不至于無法走路。
今晚月色極好,亮得路燈自慚形穢。車窗隔著空調與熱浪,唐濃偏頭抵著玻璃,嘴唇緊抿。
“你的意思是,范家想弄個試管嬰兒。你爸媽也同意,但你不愿意。”
陳燕西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盯著前方紅綠燈。
他開車平穩,免得唐濃難受。
“當年沒同意要孩子,現在談不上樂意。自己都沒活明白,要小孩干什麼。”
“父母想帶孫子,平時也不讓你們操心。況且小孩都是養出感情的,你嘴上說著厭煩,指不定哪天就喜歡了。”
陳燕西沒有勸說,只輕笑幾聲。
“況且你倆這智商和基因需要傳承啊,未來不做科學家,也能進軍演藝界。好好考慮?”
唐濃冷冷地睨他一眼,忽略陳燕西不正經。這年頭做父母太過容易,養小孩卻是一團糟。父母未能起到表率作用,后代八成也干不出什麼名堂,剩下兩成全靠老天眷顧。
“我只是不想,如果孩子接觸到的世界,與他所在的原生家庭分歧過大......這不是什麼好事。”唐濃說。
他明白即使自己和范宇是合法夫夫關系,也不能用同性取向的意識去干擾下一代。育兒問題很難,等他們長大更難。這期間他們會接觸到什麼樣的世界,形成什麼樣的三觀。
唐濃不認為父母可以去干涉或阻撓,這不公平。
陳燕西倒車入庫時,唐博士快睡著了。他搖醒對方,抬了抬下巴,叫唐濃下車。
“先上去洗澡,你這跟泡在酒罐子似的。”
“公不公平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范宇。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倆以后真有孩子,交給孩子自己去判斷。”
“管制局有句名言,weguideyouhome。父母只是引路人而已。”
唐濃關車門的手一頓,嗤笑道:“你跟金何坤和好了?”
陳燕西聳肩,“還沒呢。我這不勤勤懇懇追人嘛,人家傲得不行。”
誰知某個傲得不行的大爺,正四平八穩坐于陳家客廳,等待主人回家。
唐濃走進去,愣是半天沒將領帶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