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自己得到陳燕西朋友的認同,很久后范宇才給他講實話:唐濃是怕阿燕沉迷戀愛,不去工作潛水。還不如把他倆湊一塊兒,省事。
唐博士,真正的計劃通。
張玉仍在耳邊叨叨,金何坤嘆口氣,將母親推出書房,“媽,我還要再看看書。您要真想傾訴,就找金宏。我爸二十四小時不關機,隨您嘮。”
“至于我和陳燕西的事,你們也別瞎操心了。怎麼相處,我們自己心里清楚。”
張玉擰不過他,一邊走一邊不甘心地回頭說:“那、那咱們兩家得再吃個飯吧!這都大過年了,正式見一面,媽媽去安排啊!”
“你到時候好好收拾,要不跟媽媽去美容院做個臉?都快三十的人,平日也不護膚,那臉糙的......”
“行了,媽!您兒子三十一枝花,帥得慘絕人寰!不用做臉!”
金何坤關上門,撐著墻壁緩了好一會兒。他無奈笑笑,自己和陳燕西還沒轉正呢,雙方父母倒急得跳腳。
他坐回書桌前,沉默片刻。摸根煙,撥通陳燕西手機。隔幾秒,接通。
“喂,老師。在忙?”
陳燕西那頭有些吵嚷,里面混雜著唐濃、范宇的聲音,隱約聽到有沈一柟。陳老師捂了捂聽筒,斷斷續續說:“我這邊有點事,怎麼,是晚上不回家做飯,還是想出去吃。”
金何坤:“都不是,我媽剛拷問咱倆什麼關系。唐母散播‘虛假消息’的能力也太強了,這話能傳到我媽耳里。”
“說起來,唐濃是大院的?”
“是,他和范宇比我們大,只見過幾面可能你也沒什麼印象。唐家跟我爸關系好,這些年一直在聯系。”陳燕西答,“這事給你造成困擾了?要不找個時間給父母解釋一下。
”
“解釋,怎麼解釋。說我倆不是那什麼關系?”
陳燕西:“......那你打電話干什麼。”
“也沒什麼。”
金何坤笑。
“就是想你了,想聽你聲音,給你打個電話。”
陳燕西愣住,許久沒出聲。“想你”二字傳來,像一把毛茸茸的小刷子撓在陳燕西耳邊。
激起一陣電流,發癢。他耳尖泛紅,心跳不可自控地亂跳起來。
金何坤以為自己太唐突,不曾給誰說甜言蜜語,頭一遭顯得業務不熟,還挺尬的。
他正尋思換話題,陳燕西忽然道,“那就跟爸媽說我們在交往。”
“上床次數都快十根手指掰不過來了,遮掩也沒什麼意思。我掛了,這邊忙。有什麼事回家再說。”
陳燕西匆匆收線,金何坤還蒙在云里霧里。他眨眨眼,搞不清歡欣還是怦然心動。
陳燕西說,我們在交往。
這什麼意思。
而他抬頭掃視電腦屏幕時,上邊播放一半的視頻正暫停。畫面停留在一架失事飛機上,金何坤的笑意逐漸收斂。他摸了摸下巴,點擊鼠標,準備繼續往下看。
金何坤手里擺弄著飛機模型,剛折的紙飛機落于地板。他望著窗外陰沉天色,從這里,每天能見一架架飛行出發返航。他曾經就在其中一架或某幾架飛機的駕駛艙里,肩扛上百人的安全與責任,義無反顧擁抱蔚藍天空。
那里有向往之地,有兒時夢想,有他的理想與抱負。
金何坤指間的煙蒂快燃燒殆盡,差點燙手。他將其戳滅,后仰頭,埋進一片煙霧里。
金何坤一直不確定,陳燕西有生活軌跡,有明確目標。而自己呢,整天渾渾噩噩,既不飛行,也沒拍出點新東西。
他不知道生命的意義何在,但陳燕西似乎知道。
他們是如此不同,車轍同行一陣,也遲早南北相離。
他們究竟能在一起多久。
金何坤覺得自己無法免俗,他就是那類人——總在探討生命意義、生活意義,卻沒有將自己活得豐盛。
人間不值得。金何坤想,但陳燕西值得。
大年三十晚,金陳兩家再次見面。這回氣氛不同,飯桌話題也不同。張玉和程珠怡差不離將兩人“婚后”生活給規劃好,什麼一年集體出去旅行幾次,要不要再合伙買套房子。財產共享,牢牢把他倆捆一塊兒。
陳明和金宏做不了主,多年前兒子出柜,父親便決定不再干涉他們生活。兒孫自有兒孫福,要真是個混賬,斷子絕孫也算為人口計劃做貢獻。
陳燕西與金何坤插不上話,老老實實吃飯。他們不得不再次穿上馬甲,扮演熱戀中的狗男男,時不時相視一笑,以寬父母之心。
“其實這樣也好,省得總叫我去相親。”
陳燕西收拾行李,沒多久他將啟程下一趟工作地點。準確來說,是他們。
“這次工作,不是教潛水麼。”金何坤剛從廚房出來,端著兩份意面。“就在臥室將就吃點,下午趕時間。證件我都收拾好了,你再想想有沒有什麼遺漏。”
陳燕西接過餐盤,用叉子卷幾根面條,“不教潛水,我剛接受一個朋友的邀請,去打撈沉船。這屬于技術潛范疇,可能......”
“可能有點危險。”
金何坤將后半句接上,坐在陳燕西身邊。他昨天半夜睡不著,一手抱著陳老師,一手點開游覽器,搜索技術潛相關信息。
喜憂參半,這活兒工資相對較高,但危險系數也更高。坑洞坍塌,或困于沉船內,都有可能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