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云星像是早已預料,含著笑斜眉一挑,腳尖輕點油門滑出車位。
冬季C市的雨天不算多,眼看著時勤時怠,要偃息旗鼓,這會兒隱約有卷土重來的趨勢。
潮氣順著車窗往里卷,傅大師摸了摸寸草無生的腦瓜瓢,問:“坤爺,能否對我好點兒。我跟你們頭上有層防護毛的物種不一樣。”
“作啊,你繼續作。”金何坤冷笑一聲,“誰當年畢業落發,喜提袈裟。把林蓉兒作沒了,把四年愛情長跑作停了,還有什麼能作的。說來聽聽。”
傅云星平日總一副微笑圣僧的模樣,頭回收斂笑意。眼神平視前方,嘴角抿成直線,五官似罩上一層薄冰,絲絲冒著涼氣兒。
他聲音既沉且冷:“我說過,別提林蓉兒。”
“怎麼不能提了,我覺得這姑娘挺好。當初是誰說非她不娶,嗯?在這給我裝什麼王八,傅云星,女士做刑偵工作確實挺危險。人家遠在京城的哥哥林沈海都沒阻止,你真犯不著。”
金何坤有意往他心口戳,一波未平再掀一波。
“前幾天林蓉兒給我發消息,說破獲一樁狂歡型殺人案。隊里記大功,眼見著就要破格提拔了。她還說有位神秘男士每天給她發信息,協助破案功不可沒。我問她定位在那兒,她說C市某道觀。”
“奇了,道士還管破案啊。”
傅云星聽出他揶揄之意,曉得金何坤門兒清,就是堵這兒撓他。
“所以呢,感謝道友相助。想要得道升仙,也靠為人民服務。”
“別給我打岔,”金何坤說,“案卷信息哪來的,你自有方法。反手機定位追蹤,你也做得到。哪怕定位基督教堂,你也可以說是神愛世人。
我不管這些。”
“我只問一句,云星。當年刑警學院畢業,為什麼不下支隊。”
這話還挺多人問。父母、老師、朋友、師兄弟、林蓉兒。好似人生不按照預定軌跡走下去,就是叛逆,就是拎不清。
傅云星二十二歲畢業時,不該是犯蠢的年紀,所以大家具不明白。
愁云密布之際,醞釀一場大雨。城市棱角分明,招牌閃著五彩燈,又蒙上一片旖旎。云層里閃電乍強乍弱,水汽已沉沉欲墜,好似只差雷公一聲令下。
云星大師的俊臉,一半藏在陰影里,一般落拓于光明。良久,他才繼續插科打諢道:“能為什麼,我算的唄。命格缺金不缺愛,適合寺廟騙錢財。”
“剛路上我還給你算一卦,大雨要來城墻要倒,大水沖了龍王廟。坤爺,今晚大難臨頭!”
金何坤知他油鹽不進,當即糟心地一拍方向盤:“去你媽的,老實開車。”
這破天兒,擱以往金何坤真不愿去玩車。C市車圈傻逼多,豪車多,金牌車手倒很少。飛速不敢來,惜命。不賽車,卻要往那道上跑。個個速度似養生,跑一百二都能嗷嗷叫。
但坤爺沒料到,傅云星是真的算計他。
“你知道陳燕西今晚會來。”
金何坤開一輛G65,越野場大雨轟隆下,泥點子飛濺。前方一眾豪車超跑,重型機車圍了一溜兒,音響震天。群魔亂舞跟拍速度與激情似的。
傅云星倚著車門,連衣帽兜頭一罩。冬雨下得陰濕且冷,水珠像冰刀,一寸寸割在臉上。
“你就不好奇,你家老師身邊站著誰。”
然后傅大師伸手進去,閃爍兩下遠光燈。
百米開外的陳燕西正跨坐在一輛重型機車上,單腿支地,又長又直。
他領口的扣子解一半,頭盔夾在腋下,頭發濕漉漉的。燈光一照,唇紅齒白一張臉,眉目格外惹人眼。
陳燕西身邊的男人拿著另一個頭盔,目測很高,身姿挺拔,氣質出群那一卦。
眼見著他要跨上陳燕西后座,金何坤半瞇眼,遽然按下車喇叭。
“滴——”一聲。
長且刺耳。
穿破層層音浪,成功引起車群注意力。
金何坤不緊不慢地下車,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撥通電話。隔幾秒,陳燕西手機鈴響起。他倆隔著雨簾相對,陳老師嘆口氣,“喂?”
金何坤不容置喙,“你過來。”
陳燕西:“......”
嘿,這狗玩意還敢耍大牌了啊!
唐濃從車窗里伸個頭,打眼看見G65旁的超跑,他回首對范宇道:“傅云星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讓他叫金何坤來的。”范宇說,“遲早有這天,還不如現在明確關系,省得后面再出誤會。”
陳燕西騎著機車率先過去,眾人立即圍剿而上。金何坤靠著車燈,光線襯得身影高大挺拔。機車停下,陳老師取了頭盔,兩人視線對上。
“你怎麼來了。”
金何坤不答話,也不笑。他示意陳燕西下車,略低頭在對方脖頸間輕嗅幾下,沒酒味。坤爺面色柔和許多,接著指了指G65的引擎蓋,“坐上去。”
一群人面面相覷,陳燕西知他耍小脾氣,當下沒扭捏,踩著凸出的車燈上去落座。金何坤站在陳燕西跟前,一手攬住對方窄腰,瞬時往前抱懷里。
“寶貝兒,想搭你順風車的男人是誰呢。”
陳燕西看著他眨眨眼,再移轉視線,順著金何坤的鬢發往后看。他不遮不掩,說:“沈一柟。”
金何坤:“就你那個緋聞對手?喲呵,還挺俊嘛。
這麼熟的,我以為你們早不聯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