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著科學的旗幟,干著調和科學與宗教的行當。”
陳燕西攀著金何坤肩膀,沒打算安慰他。成年人實際并不需要抱團取暖,隨著年齡增長就知道這舉動百無一用。
“但是,金何坤。你應該明白沒人會為你埋單,飛與不飛,是你自己的事。”
“所以,潛與不潛,是否去參加比賽,也只是我的事。”
與他人無關。就沒必要向任何人提起。
陳燕西干脆利落,明明白白回答了金何坤的疑竇,順帶表明關于競技自由潛的立場。字面意思已很不近人情,更別說潛臺詞就是“管好自己”。
其實沒毛病,金何坤明白。不喜歡或不愛吃的東西,是可以拒絕、不點、不吃的。正因是個人,你可以選擇。
就像飛行與潛水,可以選擇繼續上升、下潛,也可以選擇返回陸地。
沒人能阻止。
滿打滿算,認識陳燕西的第十一天,金何坤本以為他們算朋友,兼職炮友。
然后發現,原來什麼也不是。
他仍然不了解這個男人,沒有走進陳燕西的“私人領地”。他們之間隔著一堵墻,幾十年的生活閱歷,高不可見的交流壁壘。
金何坤心想,只能抱憾離開。或許等他回國,兩人頂多網友一線牽。
露水情緣,打完炮就算。
直到兩天后,仙本那潛水發生一起命案。
第十八章
陳燕西一直沒回來。
天陰沉,金何坤撐著窗臺向外看。煙灰落在手背上,隔幾秒,才猛地反應過來。他趕緊甩手,再看已燙紅。
今早出海前,濕風陣陣,遠處陰云壓海,天幕似要傾斜。海面浪大,漁船劇烈起伏。
陳燕西照樣起床練瑜伽,洗澡,穿衣準備去工作。
金何坤靠在床頭,指指窗外:“可能會下雨,還潛?”
“雨季就這樣,晚上下雨,白天出太陽。等近中午,情況會好轉。”
陳燕西整理好必需品,出門前再次確定沒有任何遺漏。
“我不是說天氣,”金何坤皺眉,“我是指,你。”
“沒問題吧。”
陳燕西剛到門口,彎腰穿鞋時身形一頓。他扶著門框,干脆直接踩進帆布鞋里,后跟壓在下面。
“不會比之前更糟,沒什麼大問題。”
金何坤看著他關門離開。
下午五點半,陳燕西仍沒回來。臨近禁止出海時間,即使一天四潛,這個點兒也該回來了。
午時出一陣太陽,因云層太厚,日光微弱。這會兒,三三兩兩的光束也隱匿掉。陰云催城,蒼穹鉛灰。
時針指向六點,金何坤實在無法坐以待斃。他回身拿好防曬外套與手機,剛到門口又返回,從桌上一把抓起房卡,直奔出海口。
潛店不遠,走路五分鐘,跑步只需兩分鐘。金何坤上次這般盡全力奔跑,估計得追溯到正式就業前的體能測試。
而他還沒靠近港口,已聽見熟悉的咆哮震徹一方。金何坤狂飆的腎上腺素非但沒降下來,他一個急停,瞧見陳燕西身影時,反而狂跳的心臟也跟著來湊合。差點沒給他走成順拐。
陳燕西濕衣沒脫,正揪住一名潛導衣領,看這架勢估計會互毆。老板在旁邊焦頭爛額,一眾潛員拿著手機,或交頭接耳,或面面相覷。
金何坤深吸一口,走近,復被陳燕西的音浪掀一跟頭。
“我跟你們說過什麼!拿了證的潛水員說不定更容易出事故!看緊點看緊點,那人下海前的言辭就不對!萬一給他頒證的潛教自身就是坨屎!萬一潛員自我膨脹!萬一海下突發事故,他又不聽指揮!這時該怎麼做!我跟你們講過!”
陳燕西面色蒼白,眼眶卻紅透了。嘴唇烏青無血色,眉頭又過于濃烈。乍一看,似厲鬼上身,真閻王。
那名潛導嘴里叨逼著馬來語,金何坤聽不懂,估計陳燕西也不大聽得懂,但他不在意對方講了些什麼。陳燕西順手捏住潛導臉頰,虎口卡在他張開的嘴里。
“那麼大一個人,消失在視野里!你他媽不會數數嗎!我操!”
“潛水計劃做了沒?潛水裝備真的仔細檢查了?確定詢問過潛員當天身體狀況?潛點你有沒有爛熟于心!我他媽,你在這里潛了多少年,知不知道龍蝦墻會有強流!能見度不高還下潛,瘋狂玩兒命呢!”
陳燕西的嗓子已有些沙啞,吼完最后一個音節,直接給破了。金何坤沉著臉,上前去解開陳燕西的濕衣。大致情況已從同船潛員那里了解,有一名做FD的潛員在海下失蹤,年齡近四十。如今兇吉未卜,是死是活,人或尸體下落不明。
但基本沒救了。
“先把濕衣脫了,”金何坤力氣大,按著他肩窩,不由分說去拉索鏈,“會感冒的。”
陳燕西卻反身揮開,“這會兒別管我,旁邊呆著。”
金何坤眼神一沉,語氣夾著慍怒,“這事是你急就有用麼。你今天就算把這兒炸了,那人也回不來!”
那人也回不來。
陳燕西什麼都沒聽進去,唯獨這六個字,令他瞳孔一縮。他捏拳,嘴唇發抖,轉頭盯著潛導,冷笑一聲。
“是,回不來了。”
“你他媽聽見沒有!人死了!就回不來了!當生命是兒戲嗎!潛員犯蠢,潛導也跟著傻逼!不要冒險,時刻記得詢問剩余氣量,有什麼問題立刻手勢溝通!對自己負責,對潛員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