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勁海風吹得有些涼意,坤爺脫了外套,搭在陳燕西身上。
“會不會下雨。”
這純粹是沒話找話聊。
陳燕西沒理他,金何坤又說:“老師,您平時能否別肝火太旺?”
陳燕西悶下一口酒:“我這人吧,特沒六兒。你要想教育我,我能反把你教育了。”
金何坤:“......”
當晚,教育者與反教育者,由于沒找到合適的話題,接二連三悶頭喝酒——成功喝大了。
有人酒量不好,有人喝酒話癆。不湊巧,陳燕西齊活兒。兩人跌跌撞撞從酒吧出來時,金何坤手忙腳亂地攬著陳燕西,時刻防備這貨栽海里去。
陳話癆沒繃住高冷人設,扒拉著金何坤要跟他講潛水知識。坤爺聽著頭大,將人往前推一把:“你他媽可閉嘴吧!”
陳燕西順勢走兩步,眼看著靠近海岸線。金何坤只好拉住他,兩人雙手緊握,各自的掌心燙得驚人。陳燕西站定,醉眼朦朧地看他一眼。
此時已近十點,小鎮上基本關門歇業。路上黑燈瞎火,悄生出隱秘的欲望與刺激。
金何坤口干舌燥,喝完酒,渾身血液往頭頂沖。陳燕西蜷起指頭,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金何坤。
好似直接撓在對方心上。
男人只是大男孩,小時候喜歡的東西,換個花樣,如今也會喜歡。就好比第一眼動了心的人,此后便會愈來愈勾人難耐,騷動在懷。
海水沖擊著海岸線,嘩啦啦響。巨大圓月生在半空,竟如日光,照亮半片海洋。
夜色漸深,酒吧還唱著纏綿情歌,將純潔的愛與骯臟的欲拉得很遠。
四周靜悄悄的,于是心跳便清晰、劇烈起來。
砰砰,砰砰。
“據說明天有月全食,”金何坤聲音很輕,沙啞又醇厚,“能看到超級藍紅月亮。”
我想跟你一起看。
“隨你看,反正這兩天不下水。”陳燕西嘟囔幾聲,抬起手中啤酒罐又喝一口,“來,給你講講我小時候......”
金何坤正準備脫口而出的“你他媽閉嘴”掛在嘴邊,幸好反射弧跑得賊快,趕在大腦無意識下達指令前,將其拉回來。
他差點閃了舌頭:“......你講。”
陳燕西干脆拉著海岸護欄,面朝大海,席地而坐。他身上披著金何坤的外套,鼻尖繞著一股大吉嶺香水的后調。麝香混琥珀,特撩人。
他似吸鴉片,忍不住攏緊,再深吸一口。
“......我選擇做潛水員,一開始并不是因為喜歡。我不否認喜歡大海,也不否認喜歡潛水,但沒到......你懂吧,沒到將它作為職業的地步。”
金何坤坐在他身邊,兩人肩并肩,手臂貼手臂,熱度源源不斷相傳。他想起今天換衣時,陳燕西背過身,有兩處要人命的腰窩。
金何坤看得眼睛發直,很想上手揉一把,或以舌尖。
舔弄它。
陳燕西的故事沒講完,依稀講到有個爺爺喜歡帶他出海,便不往后說了。金何坤等了半響,陳燕西苦笑一聲,“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小時候父母給他講,你現在所經歷的一切苦楚,終有一天你會笑著講出來。那些你以為永遠邁不過的坎,回頭時,原來不過是鞋尖在泥地上碰了一下。
陳燕西覺得沒道理,難道痛苦過去,便不叫痛苦。他在走不出的日子里,全跟自己死磕著。
而經年一別,時光如白駒。
那人走了,父母老了,自己長大了。
才發現,原來都是真的。
陳燕西不愿講,金何坤提議回旅店。這一路上也沒消停,坤爺一回頭,陳老師又摔一跤。
兩人喝得醉醺醺,都有些不太正常。
金何坤啼笑皆非:“你他媽是打算匍匐前進?”
陳燕西打嗝:“媽的,喝大了。”
金何坤踹他:“趕緊的,背上裝備走水路吧你!”
陳燕西爬起來一巴掌:“嘿,瞧把你能的!還敢跟你老師橫!”
金何坤:“......”
幼稚!
他腹誹完畢,咧嘴一笑。其實陳燕西挺少女心,屬于口嫌體正直那一卦。
這一路鬧著,還沒到達青旅,雨忽然下來了。勢如傾盆,沒有絲毫預兆。雨絲冰涼,夾裹著海風,竟堪比蕭瑟秋夜。
兩人傻眼,頃刻淋成狗。這風吹得他倆一哆嗦,酒醒一半。
陳燕西蹲在地上,忽覺出今晚有些荒唐。他居然差點對著剛認識不到一周的男人,說出那件塵封往事。更遭瘟的是,自個兒身上還穿著別人的衣服。
喝酒真你媽誤事。
雨勢增大,金何坤都懶得找地兒躲雨。他抹一把臉,干脆蹲下身,與陳燕西面對面。
“還能走嗎,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陳燕西隔著雨簾,金何坤的臉隱匿其后,不太真切。
“......”
媽的,居然有些心動。
陳燕西按住胸口,生怕心跳的聲音太大,出賣了他。而金何坤盯著陳燕西,雨越大,風越冷,他四肢百骸內的血液,卻更躁動。
金何坤半瞇眼,怪不得什麼。怪他心思不端,邪念瞧著縫兒,立馬囂張瘋狂。
而酒勁兇猛,平日里張牙舞爪的陳燕西,也顯得乖順誘人。
早上還念叨著,直球不要、調情不要。
要迂回紳士,要曲線救國。
這時通通不好使。
金何坤喉嚨發癢,咽口唾沫。他手很燙,一把勾住陳燕西的脖頸。
大雨之夜,異域他鄉,這酒喝得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