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煜單手撐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一旦賀沉想起八百年前究竟是怎麼回事,那些回響在耳畔的聲聲愛語還會作數嗎?
不,賀沉一定會來找他報仇,也許像無數次在夢中那樣親手掐死他,或是賜他更慘烈的死法。
“您先離開吧。”林煜語氣恢復一貫的平靜,“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林正揚點頭:“我不走遠,長老們就在議事廳。”
朱門闔上,林煜站在祭堂中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墻上的背影。
不對,怎麼想都不對。
他是林煜,他腦海中沒有八百年前的一點記憶,就算他真的是那位先祖轉世,但這八百多年里,林疏逸早已不知道走過了多少輪回。
或許哪一世為人,或許哪一世為牲畜,甚至有可能為花為草為樹木,憑什麼偏偏要他來為千年前的那一世買單?
想到這里,林煜粗魯地一把將卷軸塞進懷中,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不想驚動父親和長老們,他趁人不注意,悄悄從側門離開了祠堂。
“林煜!”走到半道上,身后忽然傳來一聲呼喚。
林煜腳步一頓,驚詫地回首:“你沒事了?”
“我沒事了。”林佑謙站在不遠處,沖他露出一個笑容,“林煜,你要去哪里?”
“我......”林煜遲疑了一下,沒有說實話,“我回家一趟。”
“你撒謊,你不是要回家。”林佑謙朝他走了兩步,清秀的臉上掛著一抹僵硬且詭異的笑,“你是要去找賀沉,對嗎?”
林煜直覺眼前這人好像哪里變了,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與你無關。”
“就算他打算活生生掐死你,你還是要去找他。”林佑謙臉色陰沉下去,“為什麼,他究竟有什麼好?”
林煜不動聲色地摸向褲兜:“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
“八百年,已經過了八百多年”林佑謙迅速抬起手,搶先飛出一道黃符,“林疏逸,你眼里依然只有他一個人.......”
林煜心中暗道一聲不好,然而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
再次睜開眼睛時,林煜大腦依舊昏昏沉沉。
他甩了甩頭,這才發現自己身處一間破舊的屋子,雙手被反綁在身后的椅子上,一動不能動。
嗓子里干得冒煙,他咳嗽了幾聲,開口喊道:“林佑謙!”
幾秒后,一道瘦弱的身影快步走進來:“你醒了?”
“你是誰?”林煜抬眸直直看向來人,“你把林佑謙弄到哪里去了?”
來人半跪在他面前,習慣性似的抬頭仰視著他:“我就是林佑謙啊,林煜你不認識我了嗎?”
“你不是他。”林煜面色冷靜,“我早該知道的,醒來的根本就不是他。”
這段時間他經歷的事情太多太復雜,以至于他沒有注意到林佑謙醒來后一系列的變化。
林佑謙望著他哈哈大笑起來:“阿逸,你還是這麼聰明啊!”
林煜蹙起眉心:“你到底是誰?”
“你還不明白嗎,阿逸?”林佑謙伸出手,摸向那張日思夜想的臉,“八百多年了,你轉世成為林煜,而我則轉世成了林佑謙,我們之間依舊有著斬不斷的緣分。”
林煜下意識偏開臉,躲避他的碰觸。
半空中的手頓了頓,轉而狠狠抓住微長的發尾:“看著我,林疏逸!”
林煜吃痛,開口罵道:“你有病啊?”
“我是有病。”林佑謙的表情變得扭曲起來,“這一次明明也是我先認識你的,為什麼你還是看不見我?”
“我什麼時候看不見你了?”林煜火大地反問道,“如果不是我幫你,你現在能好好待在林家沖著我發瘋?”
“是!你就是這樣的,總是高高在上地施舍我一丁點!”林佑謙變本加厲,跪在地上逼著那張漂亮的小臉向自己靠近,“可你心里根本就不在乎我!哪怕我像條狗一樣巴巴跟在你身后,你也不會多看我一眼!”
“你想讓我怎麼看你?”林煜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你是我弟弟,你瘋了是不是?”
“瘋?”林佑謙嗤笑一聲,“我瘋了有八百多年了,你才知道嗎?”
林煜不想再跟他掰扯,冷冷道:“松手。”
林佑謙不為所動:“我要是不呢?”
“你覺得你是賀沉的對手嗎?”林煜和他對視,“無論我在哪里,他都能找到我。”
“賀沉賀沉,又是賀沉!”林佑謙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狗一般跳了起來,“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還怕他什麼?”
林煜心頭一緊,顧不得頭皮上傳來的扯痛,立即追問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林佑謙面上多云轉晴,甚至開心地笑了起來:“阿逸,他可是要殺你的,我幫你解決他,你不應該感謝我嗎?”
林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當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阿逸,我什麼都知道啊。”林佑謙重新蹲下身體,一字一句地說著,“我知道當年賀沉走火入魔,你為了拯救蒼生與他對戰,最后兩敗俱傷,但你拼著最后一口氣,將他封印在十方萬鬼陣中,叫他永世不得超生!”
林煜閉了閉眼眸,這個說法和他從父親那里聽來的倒是沒什麼出入。
但是,他總覺得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刻意被遺漏了。
假如他與賀沉八百年前的關系真是如此水火不容,那為什麼他一提起賀沉,林佑謙的反應就如此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