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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后,A市警方偵破了一起大型器官販賣案,解救了數位尚未被摘除器官的少男少女。
根據犯罪分子的供認,警方分別找回了周崇的頭顱和四肢,以及埋在土里的半截身體。
但心臟和腎臟已經被移植到了病人身上,無法再取出來。
尸體慘不忍睹,林煜請入殮師將找回來的身體部位進行縫合,勉強還原了完整的尸身。
隨后他們來到醫院,準備在病房內進行招魂儀式。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燒的是周崇的籃球服。
林佑謙點燃立香,默念招魂咒語。
幾秒后,直立上升青煙似乎被風吹動了,緩緩匯聚流向一個方向。
“來、來了。”林佑謙看著香煙說道。
話音剛落,林煜已經看見一道鬼影出現在病房內。
與上次那半截可怕的樣子不同,這次的鬼影有了頭顱和四肢。
雖然到處都是猙獰的縫合傷口,腦袋似乎也搖搖欲墜,但至少是完整的身體。
那鬼影一見到躺著的人,兩行血淚就從眼眶里流了出來,想撲到病床上去。
“等等!”林煜出聲阻止他,“別太激動,小心剛縫好的頭又掉了。”
周崇停在半空中,慢慢飄到病床前。
盡管醫院提供了最好的醫療設備,但昏迷了半個多月的人,依然消瘦了許多。
血淚連綿不絕地往下流,周崇張口想要喚一聲“哥哥”,卻無法喊出聲來。
他轉過頭看著林煜,無聲地問:“哥哥為什麼會這樣?”
“人在受到重創時,靈體會產生不穩。”林煜說出自己的猜測,“也許在那一瞬間,你哥哥冥冥之中意識到,你出事了。
”
人們常
說血濃于水,親兄弟之間總會有某種無可名狀的心靈感應。
對于周政來說,弟弟不僅是他最后的家人,也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撐。
在意識到自己已經永遠失去弟弟時,他選擇沉睡下去,只要不醒過來,就不必面對現實,還可以和家人在另一個世界團聚。
周崇不斷搖頭,那層縫在脖頸上的皮幾乎快要斷開。
賀沉低低開口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哥哥真的活不下去了?”
周崇愣住,含著滿眼血淚重新望向沉睡的哥哥。
看著他的模樣,林煜有些遲疑道:“如果讓周崇附在我身上,這樣他就可以和周政說話了。”
“不行!”一旁的林佑謙頓時大聲喊道,“這這這、這太危險了!”
林煜是至陰的體質,什麼妖魔鬼怪都在覬覦,而周崇已經成了鬼,萬一被上身后出現什麼意外,自己根本沒有能力護住他。
賀沉皺起眉頭,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林煜,不要拿你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林煜抬起眼來:“那你說,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我、我有辦法。”林佑謙搶先回道,“有一種法子,可、可以讓生人的靈、靈體短暫離開、開身體。”
林煜轉眼看向他:“你會嗎?”
“我可、可以試試!”林佑謙再次打開背包,在里面來回翻找。
賀沉極輕地嗤笑一聲,冷眼旁觀。
不過是伸手一拽的事,他倒要看看這人打算如何大費周章。
一通亂找后,林佑謙終于翻出了引魂鈴。
林煜輕聲道:“周崇,與哥哥好好道別。”
周崇很慢地點了點頭,目光始終停在哥哥身上。
引魂鈴引魂鈴,可指引魂靈方向,亦可將生人的靈體引出軀殼。
“叮”一聲清脆的響聲后,林佑謙念起了咒語。
雖然他靈力很低,但林家出來的東西都是最上乘的法器,絕非一般天師可以比擬。
引魂鈴,三聲響,靈體離身。
躺在病床上的周政茫然地坐了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再一抬眸,臉色驟變。
周崇無聲地喊道:“哥,我回來了。”
周政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雙手顫抖地捧上弟弟面目全非的臉,幾近透明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
“哥哥,對不起……”周崇眼眶里也再度淌出血淚,無聲道歉,“我不該跟你吵架,不該跟你使小性子,不該、不該……”
他泣不成聲,血淚流淌成河。
周政拼命搖頭:“是哥的錯,是哥害了你……小崇,哥求你回來……”
兄弟二人抱頭慟哭,卻誰也發不出聲音。
一如他們充滿苦難的人生。
“時、時間差不多了……”林佑謙提醒道,“離、離開身體太久,會損、損傷靈體。”
“周政,你該回去了。”林煜望向兄弟倆,“人死不能復生,你的生活還要繼續下去。”
但周政沒有松開弟弟,似乎打定主意要和弟弟一起離去。
周崇急了,他試圖掰開哥哥抱著自己的手,但縫合的身體根本禁不起折騰,一只胳膊就這樣突兀地斷了。
“周政,周崇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見狀,林煜拿起一直放在墻邊的盒子,打開后,取出一把吉他。
周政愕然,呆呆地望著那把熟悉的吉他。
“他知道你有多麼喜歡音樂,知道你每次路過那家琴行時,都忍不住進去看看這把吉他,為了給他買球鞋就只能摸一摸。”林煜努力壓抑聲音里的哽咽,“所以他也偷偷跑去打工,想攢錢買下這把吉他,送給你當做生日禮物。
”
周政渾身顫
抖,抱著弟弟的靈體變得扭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