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知道,父親一直到死都不知道是誰推得他,這并不重要。”
“父親眼睜睜地看著母親死去,而女兒眼睜睜看著父親死去,沒有撥打求救電話,也沒有送他去醫院。”
“然后,女兒拿起相機,拍下父親死亡的那一刻,把父親放在母親和弟弟身邊,以后,他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開。”
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直到消失。
后面,只有電子的滋滋滋滋聲。
荊戊掏出唯一帶走的一張照片,一張全家福照片,是游鶴山與妻子孩子們笑得最開心的照片。
照片的背后,用鉛筆寫著一行稚嫩的字體:
“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溫柔的媽媽,可愛的弟弟,還有愛笑的父親。”
然后,“愛笑”被劃去,用口紅改成新的字體“沉睡”。
永遠死去的父親,永遠沉睡的父親,才能永遠留在家里,陪伴在身邊。
透過照片,荊戊仿佛能感受到女孩帶著哭腔的控訴:懦夫!
永遠只會逃離的懦夫!
游鶴山的父親逃離的是家里的困境,四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一個多病的妻子,養不起家,借口南下永遠逃離;
游鶴山逃離的是僵硬的夫妻關系,冷漠的親子關系。
妻子在幺兒車禍去世后得了抑郁難以面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以及自己失誤造成的車禍讓他難以面對自己,選擇用興趣愛好麻痹自己,跑得遠遠的,縱情山水,拋棄所有煩惱,也拋棄了所有的責任。
游鶴山與妻子因為攝影相知,因為攝影相愛,卻也因為攝影心生怨恨。
游鶴山因為攝影離心離家,也因為攝影徹底葬送性命。
可這是攝影的錯嗎?
不,并不。
荊戊什麼都沒說。
幸福大都是相似的,不幸各有各的不幸。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哪怕女孩的做法觸犯法律觸犯倫理,但該審判她的也不是荊戊一個旁觀者。
越金儃同樣沒有多說什麼。
他只是把全家福的照片重新還給荊戊,對此事便不再提。
越金儃知道,荊戊這張照片不是給自己準備的,是給酒店的某個鬼怪準備的。
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但那是得由當事人自己面對。
游鶴山逃離了一輩子,哪怕是死后也逃不開,終究得面對。
很快,兩人就到了三樓。
“這麼多玫瑰,還挺浪漫。”越金儃推開三樓的安全門,看到門后的場景,訝異道。
走廊灑滿了玫瑰花瓣,玫瑰花瓣上多了斑斑點點的紅色,彎下腰用手指沾了沾,是血液。
荊戊抬頭,看到了與之前不同的一幕。
“好多黑氣球。”
頭頂是密密麻麻的頭顱氣球,頭發在往下飄蕩。
女孩子的頭顱被做成了氣球,閉著眼睛,神態安詳,頭顱斷截面不斷地有水和血液往下滴落。
這個女孩的面孔荊戊很熟悉,連越金儃也熟悉,正是酒店的新任前臺小姐姐白柳燕。
兩人一起走進走廊,黑色氣球感受到了生人的氣息,猛地睜開眼,齊齊低頭看了過來。
此時的白柳燕并不認識荊戊,對他不但沒有好感,眼里滿是殺意。
掌控三樓的正是那位把他們拉入故事的喝茶中年人,看似笑得像個彌勒,對二人的殺意卻也是最濃厚的。
“你玩過游戲沒有?”荊戊對大名鼎鼎的人頭氣球充滿了興趣,這種興趣,體現在了另一種想嘗試的欲望上。
“就路邊攤那種射擊氣球的游戲,射中多少個有獎品的。”
“沒有。”越金儃聽到這話時,已經猜到了荊戊想干什麼。
他抬起頭看著天花板上密密麻麻飄著的人頭氣球,突然有些同情對方了。
荊戊:“那趁此機會,比一下?”
同情歸同情,男人的勝負欲不能低估。
越金儃快速把微妙的同情拋在腦后,默默掏出各種奇形怪狀的飛鏢遞給荊戊,認真道:“十個一輪,誰多誰贏。”
“行,輸了就給酒店掃一個月的廁所。”
“贏了呢?”
“贏了給酒店當一個月的老板。”
“行!”
等等,這不怎樣都是酒店得利?
關鍵是這酒店是荊戊的,又不是自己的?
越金儃皺起眉頭,有些懷疑自己又上當了。
“你可以當老板后,讓我去掃廁所呀。”荊戊笑得溫柔,提議道。
他才不會告訴越金儃,如果是自己去掃廁所,根本不需要動手,酒店的廁所可以自動清理。
但是換成越金儃,那可就不一定了嘿嘿嘿嘿……
越金儃突然笑了。
“好。”
酒店是荊戊的,又沒說鬼怪都是荊戊的,自己想怎麼使喚,還不是一拳頭的事?
更何況,組織里那麼多人,還解決不了一個廁所?
越金儃在心里得意一笑。
到時候,把全組織的人都叫來酒店上廁所!
作者有話要說:
第27章 七夜怪談12
白樂遠解決了眼鏡小姐姐,追下三樓時,就看到滿走廊的人頭氣球慌亂地四處飄蕩,宛如有個熊孩子在后面追著亂踢球,踢得氣球一會撞到天花板上的燈,一會兒撞到走廊上的裝飾畫,一會兒撞到消防栓。
白樂遠撓了撓頭,發生了什麼,怎麼突然這麼亂?
“別跑,吃我一鏢!”亂飛的人頭氣球后面,兩個聲音叫嚷著緊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