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艾薩克人高馬大站在岸邊,拿著一個手電筒,看著這些人一個接一個上船。
偷渡者們都以為他是胖老板雇來的保鏢,被他極有壓迫感的目光一掃,頓時心里發怵,軟著腿往前走。
胖老板和兩個船員一邊招呼他們去底層船艙,一邊跟艾薩克說:“都是些普通人,想去三江市打工的、投奔親戚的、碰碰運氣的,窮得很,坐我這船就想省點車旅費和入城費。”
艾薩克的臉隱藏在黑暗里,只能聽見他沒什麼感情地哼了聲。
有個小孩腿短,上船時一腳落空,差點從甲板和岸邊的空隙里掉下去,江麟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將她往船上一推,塞到她媽媽懷里,女人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江麟卻已經轉過臉,問胖老板:“三江市還收入城費嗎?”
胖老板:“收啊,還不低呢。每個城市的政策不一樣,全世界總有幾個收入城費的城市。”
江麟:“那為什麼不去其他城市,非得去三江市?”
胖老板:“因為三江市是距離這里最近的大城市嘛,靠海,大家對那邊環境也熟悉點。背井離鄉,說不準哪天又想回老家了。”
等最后一個偷渡者也擠進船艙,艾薩克才提著行李箱走上船。
江麟兩手抄在上衣口袋里,跟了過去。
胖老板當然不敢讓艾薩克跟那些偷渡客擠在一個船艙。
在底層船艙上層,有單獨的小房間,供船長和船員們休息、吃飯,所以他讓艾薩克和江麟在小房間里呆著。
江麟閑不住,走到擁擠的底層船艙看了看,被他扶過一把的小女孩跑過來,笑盈盈地叫他哥哥,從口袋里掏出兩顆糖塞進他手里。
底層船艙傳來鬧哄哄的聲音,船才剛剛開動,偷渡客們不免有些興奮,正三五成群地說話。
胖老板的臉色不太好看,從船長室走到船艙,朝偷渡客們嚷嚷嚇唬了一通,讓他們都閉上嘴。
底層船艙里消停了。
過了一小會,江麟從底層船艙上來,回到小房間。
小房間里很安靜。
燈光昏暗,江麟坐在艾薩克對面的椅子上,垂眸不語,目光的焦距不知落在哪里。
自從車站離開后,艾薩克的話就少了,那種蠢蠢欲動老想挑釁江麟的勢態消失,眼中閃動著另一種奇異的光。
咔噠。
艾薩克將大箱子放平打開,露出里面的東西。
江麟抬眸看去,只見一面裝著滿滿當當的塑膠小瓶,另一面是卡在緩沖物里的槍支零件。而他們的任務關鍵N-184這幅油畫,被卷成細細的一卷塞在夾層里。
艾薩克絲毫沒有避諱,當著江麟的面,迅速將槍組裝完畢。
然后將油畫從夾層中抽出。
“艾薩克,你干什麼?”江麟警惕起來。
艾薩克一手握著槍,一手握著油畫,朝江麟挑眉道:“衛淵,你以為我讓下面這麼多人上船干什麼的?”
結合他的動作,這句話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江麟登時心底一沉,“你不是說這樣的好事要留給江海市?”
“怎麼?你怕去了江海市會被起源的走狗抓住?”江麟故意用話激他,“怕壓根待不了幾小時,就得被追著逃回烏靈?怕無法在江海市完成任務?”
“呵,今早倒是把話說得漂亮,說我是喪家之犬不敢去江海市。”
江麟盯著他的瞳孔,緩緩道,“結果,臨到跟前怕的人卻是你。
”
被冷嘲熱諷了一通,艾薩克冷笑起來:“不要擔心,江海市我一定會去,只不過下午看到一個好消息,不想在任務上耽誤那麼多時間罷了。”
“船上時間充足,又有現成的一批人用,我決定現在就開始執行任務。”他靠近江麟,槍口抵住了江麟的胸膛,“你有什麼異議嗎?衛、淵。”
江麟抬手握住槍管,“艾薩克,原來你的槍不僅會指著無辜平民,還會指著同伴嗎?”
“哦,沒有威脅你的意思,這槍連保險都沒開。”艾薩克話是這麼說,但槍口卻沒有挪開,“說起來,你同情憐憫他們?”
江麟與他對視,面沉如水。
艾薩克像是看到了什麼荒謬的笑話:“哈哈,你竟然真的不想讓他們送死,為什麼?你壓根不認識他們吧?他們這種人滿世界都是,和烏靈市的江海市的沒有區別,你同情得過來嗎?”
“你現在可是時空教團的人,時空之主可沒有教導我們同情憐憫。”
艾薩克接著說,“如果你一直抱有這種心態,你遲早會瘋,而你瘋了以后會作為收容中心的測試者,你的一切將分毫不剩地獻給教團。”
江麟無動于衷:“你說完了嗎?”
艾薩克握著槍的手垂下來,與江麟拉開距離。
江麟面無表情:“你說完了,我就要開始說了。”
“哦?”艾薩克敷衍了一聲,沒有看他,從小房間里搜尋出兩顆長釘,正要將油畫展開釘在墻面上,“你要說什麼?”
“這樣真的有意思嗎?讓一群手無寸鐵的落魄偷渡客,一個接著一個擠在你腳下的船艙里自殺,你覺得很有成就感?”
借助【言靈·心理暗示】的力量,從雙唇吐出的每一個音節,落在艾薩克耳中都充滿了蠱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