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綠的幼苗被沉不程拿起,快速拍去根莖的殘余泥土,裝進材質特殊的防水袋,拉攏開口。
這個過程只有短短的幾秒,被炸斷的樹根在脫離主體后沒有立即失去活性,誰也沒有預料到它們竟死而未僵,此時正如同發怒的蟒蛇,狂躁暴/亂地扭動游走,本能地去攻擊纏絞活物。
“操!”
饒是江麟從不說臟話的人,此刻也忍不住啞著嗓子罵了一句,他精疲力盡,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站起身都費勁,此刻不得不手腳并用,左滾右爬地躲避。
那邊艾薩克也好不到哪去,他咔嚓一聲給自己的左腿正了骨,剛踉蹌走兩步,就被粗粗的幾條樹根纏住腿,沉重的鐵皮桌嘭地一聲砸過來,他躲閃不及,又被狠狠地砸住了兩條腿。
本來以他的身體素質,完全可以自己抬起鐵皮桌,將下肢拖拽出來,但此時他腿上的樹根游走,又纏住了他的雙臂,令他狼狽至極。
艾薩克面目猙獰,不得已找沉不程求救大喊:“沉!”
沉不程看都沒看他一眼,環顧四周,瞧見一塊沒有斷根入侵的地方,倉促之中只得先將裝著樹苗的防水袋往那一扔,然后直奔寇依和高志遠躲藏的地方。
權衡之下,他決定先去救昏迷中的寇依。
“Fuck!”艾薩克朝他背影大罵一聲。
棚屋早在炸彈炸毀時被震塌,在銀杏樹變回幼苗之前的短短幾秒中,高志遠躲閃時再次直視過它的眼睛,終于被多日的恐懼壓塌,此刻精神崩潰,被斷根纏絞也不反抗。
他躺在地上神神叨叨地呢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們躲不開它的注視……我們一直被祂注視著,我們都會成為祂的食糧……”
沉不程從腰間抽出一把雪亮尖刀,隨手挑斷纏上他脖頸的根須,腳步沒停,趕去寇依身邊。
銀杏樹的斷根只舞了堪堪半分鐘,很快失去了活性,靜靜萎縮在廢墟里,跟枯死的普通樹根沒什麼區別。
江麟扶著亂石站起身,環視四周,看見遠處沉不程正俯身去抱廢墟里的寇依,近處艾薩克被鐵桌壓制難以動彈,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異變體銀杏樹,此刻已經成了無害的幼苗,被裝在黑色防水袋中。
黑色防水袋離他并不遠。
江麟搖搖晃晃,費力地往那里走。
他盡量避免摔倒,努力走得快一些,趕在沉不程回來之前拿到它。
艾薩克甩開纏住胳膊的枯樹根,雙手掌心朝上抵住桌沿,發力慢慢地推起了鐵桌,再猛地用力,一下子將鐵桌推翻過去,血肉模糊的雙腿暴露出來。
他劇烈呼了幾口氣,然后一抬眼,就看見渾身臟兮兮的小家伙正抱著黑色防水袋,往營地出口的方向走。
“你!快給我放下它!”
艾薩克嘶啞的聲音提醒了江麟。
他轉過身來,朝艾薩克走了幾步,“哦,差點忘了。”
忘了?什麼?艾薩克一愣,隨即目光挪到對方的臉上,黑色口罩已經沒了,但蓬亂的黑發遮擋著眼睛,臉頰沾染著血污和泥土,長相看不太分明。
江麟將防水袋放在腳邊,彎腰提起那把沖鋒槍,雙手拿著槍,將槍口對著艾薩克。
額頭有傷口,溢出的鮮血流經他的眼皮,順著臉頰,流過唇角和下顎,滴落在鎖骨凹陷里。
江麟伸出舌尖舔去唇邊的血,然后微微勾起唇角,禮貌道:“我沒摸過幾次真槍,槍法不好,遠了打不準,只能抵著你的頭了,見諒啊。
”
“你……”艾薩克先是愕然,緊接著勃然大怒,“你敢,你最好——”
江麟并不給他多說的機會,上前兩步,槍口抵住他的眉心,毫不猶豫地按動扳機。
?
預想中的槍響和腦髓噴濺并沒有出現,江麟連按幾下,發現還是沒動靜。
艾薩克看著他驚疑不定的神色,嘲笑道:“哈哈沒想到吧,這槍里沒子彈——”
啪。
江麟二話不說,直接用槍管將他的臉打歪過去,然后把槍一扔,抬腳踩上他的脖子。
完全沒有給艾薩克反應的時間,江麟踩住他脖頸,又快又重地將他上半身也按在地面。
江麟垂眸,腳下用力碾了碾,居高臨下看著他,說,“我有沒有說過,我實在非常討厭別人俯視我,尤其是你那種眼神。”
艾薩克一動不動,仰面躺著,等沉不程趕過來時,差點以為他是死了。
但是沒有。
他金發凌亂,灰藍色的眼珠布滿血絲,瞪得極大,眼底翻涌著濃郁的邪性與暴戾。
“我要抓到他,沉,我要不擇手段抓住這個人。”
沉不程一把抓起他的衣襟,“他人呢?”
艾薩克順著他的力道坐起身,“跑了。”
沉不程拔腿往營地出口的方向追去,他身高腿長,轉眼間跑到營地大門口,一看水泥小道的車轱轆印,再遙遙遠望,已經看不見車輛的蹤跡。
沉不程面沉如水,神情異常冰冷,他走回營地,感覺自己引以為傲的情緒自控力岌岌可危。
他當著艾薩克的面撥通了上級的視頻電話,將周圍的慘狀展示出來。
“這次回收任務失敗了,艾薩克重傷,寇依死亡,記錄員高志遠已經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