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約莫十七八歲的嚴昊板正地坐在這個書桌前,手握著一支鋼筆,似是不經意間抬頭,臉上毫無笑意,古井無波的眼睛里透著遠超同齡人的成熟。
而書桌上每樣物品的擺設,時景舒放下相框,與十幾年后的今天,一模一樣。
*
三人從樓上下來后,被請到了一處相對僻靜的沙發處,不一會兒,鄭齊扶著鄭媛,在嚴樂的帶領下,緩步走了過來。
“時警官,今天早上的事,是我弟弟做的不對,我先代他給你們賠個不是。”鄭媛先是向他們道了個歉,坐在一旁的鄭齊依舊不服,但礙于鄭媛的面沒發作。
時景舒挑了挑眉,不曉得局里是怎麼跟他們溝通的,不過也好,省去了不少的麻煩。
“我兒子的案子,現在究竟怎麼樣了?”鄭媛狐疑地看向嚴樂,“他姐姐什麼都不肯跟我說,我是年紀大了,但還沒到什麼都需要瞞著我的地步。”
“媽。”嚴樂柳眉輕揚,蒼白的面容浮上一層薄紅,“人家警官還什麼都沒有告訴我,你瞎想什麼呢。”
時景舒思考片刻,有所保留地說:“根據我們的查證,昨晚嚴昊是獨自一人駕車從天水酒店去往了西郊溫泉的別墅區,期間沒有接觸任何人,手機直到出事前也沒有任何通話記錄,目前來看,不存在脅迫的可能。”
鄭媛一楞,“你是說,我兒子自己去了西郊,可他為什麼?”
時景舒緊跟道:“這也是我們正在調查的問題。”
鄭媛思緒飄忽,她今早聯系了周嘉言,又聯系了嚴昊平日里頗有私交的幾位好友,無人知道他兒子昨晚去了哪里。
“難不成...”鄭媛和嚴樂對視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震驚。
“難不成我兒子,他交女朋友了?”鄭媛語氣古怪,臉上竟劃過一絲厭惡。
嚴樂也一反常態,坐在一旁默不作聲。
時景舒靜靜地觀察著這一切,想到了剛才吳嬸的反應。嚴昊之前應該是出過什麼事情,而這件事情,應該與他當時的女友有關。
據他們了解,嚴昊是在美國讀的大學,如果是在國外出的事情,再怎麼樣,瞞過家里的阿姨不成問題,而吳嬸明顯是知道此事,那麼說來,就一定是高中。
周嘉言曾說過,鄭媛在感情問題上對嚴昊管的尤其嚴,三十歲之前不允許他談戀愛。
高中,女友,厭惡。
時景舒輕撫手掌,這嚴昊在高中時期,多半和什麼女生牽扯不清,甚至出過什麼性丑聞,才會讓鄭媛如此避如蛇蝎。
時大隊長坐在一旁高深莫測,被害人家屬也沉默不語,唐瑩瑩滿腦袋問號,不明白交個女友又不是交個男友,至于這麼難以接受麼。
時景舒不動聲色,道:“我們也有這方面的考量,作為嚴昊的親人,他有跟你們提過自己戀愛方面的事情麼?”
鄭媛此時也緩過了神,她重新坐直身子,嘴角墜著的法令紋越發明顯,堅定道:“我兒子不會的,他跟我保證過,三十歲之前是不談戀愛的。”
時景舒聞言毫不掩飾地笑了一聲,他撇撇嘴,像是絲毫不信鄭媛所說的話,輕佻道:“這種事情,哪兒是管得住的。”
“就算是現在工作忙,之前呢,令公子一表人才,喜歡他的姑娘應該不會少吧。
高中,大學,你別說,真是令人羨慕啊。”
鄭媛內心有些亂,對面警察的一番話字字直指她不愿回想的往事。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一旁站著的吳嬸,喝了口水,她很難判斷對面警察是有意還是無心。
嚴樂看出了母親此時的慌亂,整理了一下思緒,話語間暗示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昨晚昊昊為什麼去西郊,我們也不太清楚,他也沒跟我們提過有關女朋友的事。我想,他去西郊,會不會是因為溫泉項目的事?”
嚴樂直視著時景舒,后者示意她繼續說。
“今早回來的路上,我和母親想了想,之前昊昊也是去過西郊的,好像是項目進展得有些問題,他去盯過幾次,這回,會不會也是項目上出了什麼問題?”
嚴樂也下意識地排斥弟弟有女朋友這件事,況且弟弟和往常沒什麼區別,她希望這只是警方列出的一個不會被證實的可能。
時景舒留意著二人的反應,點點頭,“當然,溫泉項目的事情已經有警員正在查證。”
嚴樂暗自松了口氣,聽時景舒問道:“你剛才說,嚴昊之前去過幾次西郊,那大概是什麼時間?”
嚴樂想了想,那時公司剛好是年底清算,她肯定道:“應該是過年前后。”
后續幾人又聊了些嚴昊平時的人際關系和愛好,交談的最后,嚴樂猶豫半晌,還是問道:“我弟弟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聲音里的的脆弱顯而易見,時景舒撒了一個謊,說是法醫的鑒定結果還沒出來。
臨走時,鄭媛親自把他們送出了院子,這個女人在經歷了喪夫之痛后,又失去了最疼愛的兒子,她不再像往日那樣富有神采,需要靠著旁人的力量才能站穩。
時景舒坐在車上,后視鏡里鄭齊摟著鄭媛的腰胯,俯身在她的耳邊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