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昶咬著嘴唇,默默搖頭。
“不是林宣同我說起,我依舊放心你和舒桐在前邊。”
岫昭這一番話是對舒桐龔昶非常不滿了,闐憫心道。此事可大可小,雖說龔昶是最佳人選,可要是龔昶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出事,那對他們無疑雪上加霜。葉凌的傷稍有起色,人還不能同以前一般行動,在他們缺員嚴重的當下,龔昶的此番冒險的確不該。
最要命的是岫昭可能不會再讓舒桐和龔昶同在前軍帶隊。
龔昶解釋道:“與他沒關系,是我非要去確認是不是穆哥哥。來回不到一個時辰,對行軍并無影響。”
“他們那是鋪好了網在等你!如此不會審時度勢,你以后都跟林宣身邊,不準擅離。”岫昭氣著說完,又問:“林宣還沒到呢?”
林宣適時從樹后鉆了出來,無奈著看了一眼舒桐,再瞧了一眼低著頭的龔昶。“王爺見諒,剛去方便耽擱了一會兒。”
舒桐對這個“老哥”出賣的行為頗為郁悶,不過想想也怪不得他,遂不樂意了一陣子也就過去了。幾人湊齊,林宣又道:“丫頭這一路還順利吧?”
龔昶道:“我還好。”她話不多,只道少說些能瞞過一干人等。
“順利?”岫昭眼神利得很,“憫兒說這點路程你不過一刻便能來去,此番卻花了近三刻。”
龔昶道:“王爺從前也不管我如何行事,我只好好回來不就對了?”
“如此是本王多此一問了。”
闐憫見岫昭又要發火,在兩人之間圓道:“曦琰不是那個意思。敵人如何布置我們不知,龔掌柜說清楚一些便于推出他們想做什麼。
”
“憫兒解釋什麼,她是做錯了還覺得有理。”岫昭說話越發冷淡,說完不再看龔昶。
龔昶恍然,低頭看著雙手,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取頭之時引得對方注意,有五人沖我逃的方向追來。”
林宣關心道:“那如何脫險的?”
龔昶抬起頭,對林宣的問詢倒是愿意回答:“我回來之時遇到了了緣大師。”
林宣詫道:“我已經十余年未聞他的聲訊,怎的此時突然出現在這里?”
岫昭望著闐憫道:“怕是以為我起兵造孽,生靈涂炭,要來教化我放下屠刀的。 ”
闐憫聽他自嘲,寬慰道:“若是他知道真相,未必還會勸你。這一路行來能避免的我們都避了,是他們不饒人,處處要置人于死地。”
岫昭笑得僵硬:“我也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了,只你們在身邊相信我就夠。縱然從前教過我,來擋我路也是不行。”
“了緣大師未必會阻王爺,我回來之時是他一人替我擋下后方追兵。”龔昶言下之意,他以一敵五,難保不受傷。若是輕傷還能前來軍營尋他們問話,要是重傷,性命不保也有可能。
岫昭聽完才道:“他要度人,自然不會只度我,連著他那師弟一起度一度。”
闐憫等得氣氛緩和,才道:“看來對方是算準了我們會回去。那這顆人頭……我們何不看看到底是誰?”
龔昶目光挪到那個藍布包袱上,片刻又移走不愿再看。闐憫見他幾人各自有些情緒,只道:“我來吧。”
地上的那個靛藍的包袱靜靜的,散發著一股令人不適的死氣。可死人不會活過來,砍下的頭顱也不會再睜眼。闐憫手碰觸到粗布的時候仿佛被針扎了一下,他自覺是心中的幻覺,伸出雙手去解包袱的結。
簡簡單單的解一個結,他卻解得度日如年。闐憫緊盯著手底已開活結,只差揭開這最后一步。
岫昭不知不覺已經到他旁邊,看到了闐憫的猶豫。
“憫兒,這件事我們總是要面對的。”他輕飄飄地說著話,心上卻同闐憫與一樣,壓著一塊巨石。
闐憫終于松開了雙手。藍布的四角緩緩落下,凌亂地貼在地面上,布中心一顆被污血和亂發覆蓋的腦袋顯了出來。
“可以給我一張布麼?”
舒桐找來水袋和軟布,一并遞給了闐憫。
闐憫將布沾上水,緩緩清理著那顆頭的血污。擦到一半的時候,頓住了雙手。岫昭離他最近,看到他指縫間的人頭相貌也是一呆,問道:“怎會是他?”
怎會是他……?這也是闐憫想問的問題。
許達在他們入城之時已經失蹤,曾是他們懷疑向清音閣通風報信的人。如今他只剩下一顆頭顱孤單地躺在這里,身首分離。這何止是闐憫想不通,在場眾人見了之后無一想得通。
岫昭對他的死并無特別感覺,反倒松了口氣:“他會不會是覺得你不會放過他,畏罪自殺?”
龔昶忽然想起了緣和尚那種欲言又止的眼神,看來他才是知道真相的人。她低聲道:“看來了緣大師知道得不少,我們可以等著他來。他也托我帶話給王爺,說他會來軍中拜訪。”
第292章
岫昭道:“好,他來了我倒要好好問問。憫兒……?”
闐憫依舊在看那顆頭。許達死的時候想必十分不甘心,表情充滿著不解和惶恐。——他不相信自己會死。
岫昭也注意到他的表情,卻并不想去思考跟許達有關的事。
在他看來,他死便死了,不過是地府多了一縷亡魂,人間少了一個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