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宣眼角有些潤,強打了精神:“我總不能真讓龔丫頭去做餌,她還年輕。”
“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不會原諒你。”
林宣笑道:“她即便知道了也奈何不了我了。等日后她與舒老弟成了婚,有一堆孩子,會感謝我的。”說到最后,林宣擺了擺頭,又沉默下來。
穆言將紅郢歸鞘,伸手蓋在林宣手上:“我這一世,認識了不少有意思的人,值得。”
“我也覺得值。”林宣說完便進了屋,把穆言燃起的油燈拿了出來,腋下還帶了幾支卷軸。“燒了真是可惜啊…………”
微小的火苗舔舐到紙卷,瞬間竄出了一丈高,通紅的火苗在暗夜里貪婪地擴張,最終在紙卷的邊界處燒斷,將另一半的卷軸摔落在地。紙張上的墨痕漸漸被爬行的火舌吞噬,化作一抹飛灰。濃煙在火焰爆發之后騰起,張揚地四散開來。
林宣聽著外頭一陣喧鬧,低聲道:“他們來了。”
第284章
穆言怔怔地望著大門,一甩頭讓自己清醒過來。
林宣沒有去開門,從背后抽出了慣用的算盤。那副黃銅制成的算盤被他摸得發亮,乍一看跟金子似的。
穆言輕聲道:“我們拖得越久越好,對麼?”
林宣手里的算盤轉了一圈,穩穩握住:“把這一群人打趴,他們大概就會將城墻上的人調過來。”
“這叫聲東擊西麼?”穆言道:“這樣王爺他們就能順利出去。”
“嗯。”林宣口里含混著應了一聲,聽著大門被人扯著晃了幾晃。幾條黑影在暗夜的掩護自墻頭落進院子,齊刷刷地將兩人圍了半個圈。
中間的一人手中握兩柄短劍,長相普普通通,只有下巴處有一塊紫紅的胎記駭人。
林宣瞧了瞧他的打扮,猜道:“鴛鴦劍原來也到了清音閣。”
黑衣人沒有回答,只是警戒地盯著林宣,對其他人道:“去開門。”
當即有人往他身后去了。大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聲音自后傳來:“我說人去哪兒了呢,搜遍了都沒有?原來是在這里。”
穆言背對著大門,有些顧慮會被人認出,出聲道:“是她。”
在地下室的時候,林宣就一直聽著她的聲音,是傅箏。
傅箏腰間系著一根精鋼制成的鞭子,灼灼地閃著光。她進到院里,沒有看林宣,目光卻落到了穆言身上。“你是……”
這個疑問并沒有困擾她多長時間,她看到了穆言手中的紅郢。那柄紅色劍鞘的劍在哪里都是奪人眼球的:造型古樸,顏色卻分外張揚。這柄劍與當今圣上的佩劍墨殊并列百劍榜之首,據傳是百年前的一位神匠所造。
紅郢在這里,那拿著它的不會有別人了。
傅箏忽然笑了,得來全不費工夫。若是生擒了林宣和岫昭,南下的鎮北軍不攻自破,她便替正泫平了這次謀反。這可是千載難逢,大功一件。她甚至已經忍不住去想會得到什麼樣的賞賜,正泫會不會把她調出篁明宮,委以別的重任。
洛子蕓帶人去源城,本是想保住源城借此邀功,她沒帶上她,她本來還頗有微詞。現在看來,是天注定以讓她遇著岫昭,這一來一去,反是她占了便宜。
傅箏在那頭笑得像一朵嬌花,林宣反倒放心了。這女子的謀略并不如想象中的好,他可以將計劃一步一步地實施下去。可是這樣也會使他們的危險高出數倍。
這大約……也是一件好事。
傅箏看著林宣道:“你是王府的總管事,也是姚相的同窗。”
林宣不置可否,只撇了撇嘴。
“若是不想死,就放下武器,乖乖隨我們回去。”傅箏看著地上燒成一堆的紙卷,突然上前踩熄了道:“你們燒了什麼?!這里的東西是你們可以燒的?”
穆言轉過身,黑夜賦予了他短暫的偽裝:“本王寫的東西,為什麼不能燒?”
傅箏聞言一震,從那些灰燼中搶出幾枚殘片,細細看了才道:“燒成這樣,如何能辨是不是你的?!”
“既如此,你又憑什麼說這是他的?”穆言這話的意思是默認這處院落是正泫住過的了。林宣對穆言的表現很滿意,也從中理出一些細節:傅箏沒有反駁穆言,坐實了他說的話。
傅箏啞口,皺眉強爭道 :“你在這院里燒東西,能是你自己的?他怎麼會放你的東西在這兒?”
“這你要去問他。”穆言負起一只手,語氣又冷又硬。
林宣心道岫昭與穆言處得來不是沒道理,這份氣質獨一無二,只是兩人身份有差距,穆言更親人些。
穆言原本怕裝得不像,手心起了薄汗。可說了幾句都沒見傅箏拆穿,膽子便大了起來。
傅箏辯不過他,又被他氣勢所壓,不自覺地想服軟。驚覺到這種心態,傅箏忽然揮了揮手示意下屬:“拿下他們,要活的!”
幾條黑影瞬間涌上,與林宣動起手來。
林宣雖說手上功夫不如龔昶,但也非尋常人可比。這些年岫昭長成,不再需要他教導,也多出了許多時間去修習琢磨武學套路。行家出手便知有無,林宣同在場六人交手拆了十幾招,便判斷出了對方身手高低。
鴛鴦劍沈可成名時間已有十年,林宣心道與他單打獨斗未必討得了便宜,大約在清音堂也是堂主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