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岫昭臉上神色忽然變幻莫測起來,看了闐憫好幾眼。
鐘昱皺著小細眉:“闐叔叔小時候沒哭過麼?我不信!”
“自然是沒有。”
岫昭心頭想著,哭得比你還巴心巴肝呢,那叫一個慘。他一回想到闐憫小時候臉上肉嘟嘟的模樣,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往小鐘昱臉上一掐。
鐘昱被他捏得吐詞不清:“唔喔不、不哭了。”
闐憫朝他道:“過幾天你爹就接你回來了,這會兒你哭著他都笑你。”
岫昭瞧著闐憫的俊臉,配合著笑了一笑,對那幾個跪著的人道:“帶你們小公子去吧。”
他一發話,鐘昱雖是不愿,也只得被人哄著不甘心地走了。
闐憫道:“你也不對你的小夫君好點兒,掐壞了臉,人家以后怎麼嫁人。”
“管他怎麼嫁人?我只管你怎麼嫁。”
龔昶聽著他不正經,跳開半丈遠道:“我去軍營里等著。”
岫昭想著舒桐未歸,點頭道:“嫁出去的女兒,心早不在這兒了。”
闐憫挽住他手道:“你就少說兩句,把人羞走了。”
岫昭心思又回闐憫身上:“知不知道你小時候有多可愛?”
“…………”闐憫心道他還好是腳不方便,要不這沒臉沒皮的壞人指不定又要對他上下其手,不得已架起岫昭回屋說事。
·
岫昭一關門果真變得嚴肅起來,說起正事:“今日等鐘喬安置妥當,把他也接去軍營,我怕有事情發生。”
闐憫坐到他對面:“你是指……?”
“岳冰不是自己走的,她不會離開葉凌。”岫昭道:“可能是了因,也可能是其他人。要是這時候他們知道鐘喬倒戈,他很有可能是下一個消失的。”
闐憫雖也有顧慮,不過顯然不如他這般篤定。
“鐘喬好歹是朝中重臣,會這般輕易處置了?”
“會。你若念著他與你闐家有交情,就聽我的。”岫昭雖不知闐憫如何勸服鐘喬的,不過想來有他不知的情誼在。如今鐘昱被送走,顯然是鐘喬已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
“憫兒。”岫昭淡淡一笑,握住闐憫的手:“你手握重兵,我也不想你替我出頭,現在要斗過他,還是太勉強了。”
更何況林宣還沒到,他的銀子還未換成戰爭所需的物資。闐憫這二十萬人雖說不少,但正泫又何止只有二十萬?
闐憫道:“曦琰不信我能以弱勝強?”
“我只是不想逼你。”岫昭道:“我想好了,自北地南下,過隴西,入川可能是我們唯一的路。養精蓄銳幾年,或可以與他一戰。”
“曦琰錯了。你未做好準備,他也是一樣。大祁布防千瘡百孔,軍費處處見絀,反而是北地的兵強,愈往南愈弱。江南常年無戰事,兵士大都都卸甲種田,許久沒有拿起過武器了。”闐憫侃侃而言,并不同意岫昭的不戰論。
“入川之路太險,雖能甩脫追兵,可也會自損八百。若是曦琰想去云滇借兵,我倒可以修書一封。”闐憫指的是月挽柔。自安涼倒下,安心宜上位之后,這個邊陲小國的軍力全掌握在月挽柔手里。岫昭聽他說起月挽柔,面上老實不高興起來:“你這是通敵,我何須借外人的手?”
“曦琰不也用了祝煥?”闐憫適時道。
“…………”岫昭發現在他面前說軍事是自討沒趣。難怪正泫總留著他一談數日,恐是沒有一位將軍比他更了解這個國家的弱點。“是了,再過幾年蘭璟亭替他收好稅賦,大把的銀子可以用來對付我們。
那時候我不過錢莊盡毀,再無力同他一爭高下。”
“曦琰。”闐憫回握住岫昭的手道:“你我合力,就賭這一回。”
“好,我的命給你。是去是留,都聽你的。”岫昭不再猶疑,沉靜下來之后宛若變了個人。
闐憫笑道:“若我要扛你去軍營,你也愿意?”
岫昭正色道:“愿意。”
“抱著去呢?”
“大將軍不怕亂了軍心,本王也沒意見。”
·
這一日酉時才過,日頭西斜,闐憫岫昭合計同鐘喬同去軍營,源城奉天錢莊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柜臺的小伙計收著了一只木盒子,盒子里躺有一只綠玉鐲子。
在接下來的一個時辰內,又陸續收到了大小不一的兩個盒子。這一詭異事件驚動了葉凌和祝煥,待兩人拆開后來的兩只盒子,才發現一只里邊是鷹羽,一只里邊是半截斷指。
葉凌再坐不住,問起錢莊小二,卻無人能說得清這東西是何時出現在門口的。
祝煥著人去侯府送信,立刻關了錢莊。
葉凌尋著后院栓鷹的繩索,發現受傷的巨鷹不翼而飛,只剩下一地的鳥毛。他不敢怠慢,當即差人將奉天的銀子連夜押往鎮北軍,未免有人截銀親自護送,總算在一個時辰之后順利送達。
岫昭闐憫得信趕往奉天錢莊的時候,錢莊卻被人付之一炬。火舌竄上百年的屋梁,將斗大的金字牌匾吞噬殆盡,留下一串嗶嗶啵啵的炸裂聲。
岫昭望著損毀的基業,許久才吐出兩個字:“畜生。”
祝煥不知所蹤,錢莊大廳里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尸首,有瞬間暴斃的,死不瞑目;也有身上滿是創傷,掙扎著被人殺死的。
岫昭原想著查驗清楚,卻被闐憫拖出了人群,頭也不回地上了路邊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