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泫上下打量他一陣, 問道:“今兒去哪兒了,朕點兵你都不來,像什麼話?”
岫昭想也沒想:“昨兒宿醉,起晚了。”
“宿醉?醉到誰床上去了不成?”
“哪里,皇兄又笑我。”
岫昭跟著他走到花園,本想問一問他大改土地之事,正泫卻追著他的私事不放。“那誰,安心宜朕讓人帶走,你是不是就想放肆幾日?”
岫昭哭笑不得:“皇兄怎的就覺得我離不得人。”
“朕看你就是離不得。喜歡哪樣的,朕替你找。堂堂王爺,府中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你以為母后會放過你?”
岫昭倒是把太后忘了。安心宜這回一出事,想必他的親娘又要張羅著給他找新人,當即道:“那皇兄就替我物色吧,不過好歹讓我先見見,別直送過來。母后那兒,就說皇兄把關,讓她別操心了。”
正泫聽著忽然笑出聲:“你當朕不知道你想什麼?你到底看上誰了,不會是這朝中的誰?”他本以為岫昭還念著蘭璟亭,遂出口詐一詐,可岫昭聽著好似沒什麼反應。
“能是誰?”岫昭回頭看著他,眼清亮得如一泓水。他這兩日身子骨才恢復,帶了幾分慵懶和孱弱,臉上的神色不見往日的冷峭,配上寬袍玉帶,有了謫仙的風骨。正泫看他看得有些走神,許久才道:“前些年,有個京官叫黃立,你還有印象沒有?”
岫昭心中一驚:“黃立?”
正泫忽沖他伸出手:“右手給朕。”
岫昭不知他想做什麼,抬了手給他。正泫握著他腕骨往上一滑,又道:“左手。”
“…………”岫昭先前不明白,現在瞬間不寒而栗,只得將左手再遞給他。黃立當年在三月三賄賂他一串沉香珠子,沒多久便死了,那串珠子被他當做了定情物給了闐憫。
……正泫怎麼會知道這個?
正泫摸完他左手腕,嘆氣道:“從前你腕上總喜歡掛串木珠子,怎麼現在不掛了?”
岫昭不明白他意思,索性裝傻:“不喜歡了。”
“時間久了,你不記得倒也情有可原。朕就替你回憶回憶。”
岫昭想抽回手又不敢用力抽,只得讓正泫捏著。
“四年前,你出宮路上,他有沒有找著你,讓你替他說情?”
岫昭做樣想了一陣答:“可能有吧,記不大清了。”
“那時候朝中時常有人彈劾他,他也不知道收斂。大約,是學著你驕奢放縱。”正泫松了岫昭手腕,雖是數落他,但也未多責備。
岫昭扭了扭手腕,木著臉道:“我這是皇兄和母后慣出來的。”
“說得是。就憑他那微賤身份,也敢動皇家貢物。”正泫道:“他連夜逃出京去,不是把東西送你了麼?”
“…………”岫昭把著手腕,也不承認。
正泫頓了許久,補充似的道:“朕抄他家的時候,獨獨少了那一樣。”
岫昭自然記得黃立是被人暗殺的,他親自去看過,記憶深刻。正泫說抄家,又是什麼時候抄的家?若是抄家在前,黃立逃跑在后,他又怎會知道黃立逃去找自己?再往后推,正泫知道黃立帶著東西給他,卻在事后殺了黃立???
若是黃立逃跑在前,他死了之后正泫抄家,就更匪夷所思了。任他府里有任何一件物品少了,便懷疑他送給了自己,是不是太牽強?
岫昭只覺得正泫這謊話漏洞百出,不知為何要跟他說這個。
“朕想著是你拿了,也算是回了國庫。今兒忽然想起來,沒想你倒忘得干干凈凈。”
“皇兄容我回府找一找,改天送進宮來。
”
“不必了,就當那是朕送你的好了。”
岫昭聽得背心發涼,額上也有些冒汗。
第161章
正泫跟他計較一串珠子,難不成還有什麼其他的緣由?他平日里拿宮里的賞賜不少,太后給的,正泫給的。王府里的貢品不少,大多是正泫叫人送去的。正泫難不成覺得他和黃立有什麼不尋常的私下關系,先殺黃立來警示他?……這也毫無道理可言。
還有黃立抄家一事,他當時送闐憫去云滇,人在外地,不知道出了這事。按說黃立是戶部侍郎的侄子,哪里敢打貢品的主意?黃侍郎官位還在,顯然與此事沒有牽連。黃立雖有劣跡罪不至死,卻遭了正泫滅口……難道是他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秘密?
岫昭回想當日黃立的神情,當事人顯然未覺得自己所剩時辰不多。他越想越覺著頭疼,索性不想了。正泫要拿他問罪早就處置了,也不用等他主動進宮的時候說。自正泫登位過后,對他態度有變化他是清楚的,不過既然兩人先前有過一次拼殺,他不得不對正泫處處小心。
正泫見他想事想得出神,想到最后竟然又顯了些懊惱模樣,笑問:“怎麼,送你還覺著不高興?”
“我是在想丟哪兒了。”岫昭隨口找了個理由,沒想正泫接道:“不是不喜歡?找到又做什麼。”
“皇兄既說送我了,怎能不喜歡呢,自然是要找的。”
正泫嘴唇彎了彎,雋雅疏朗的眉眼里染上笑意,表情竟是十分和悅。岫昭難得見他如此放松,心中琢磨今兒難道皇宮里有什麼好事,蘭璟亭又要升官?
皇帝那頭自是沒發現表情上出了些岔子,又問道:“文絢同你說了朕要動耕地吧,你府里都處置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