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平時只有正泫會躺,最近可能多了個蘭璟亭。他望著一屋黑漆螺鈿的陳設和珍奇古玩,腦袋又疼了起來。
“王爺醒了?”蘭璟亭進來時岫昭已坐了起來,便搓了銅盆里的汗巾替他擦臉。
“有勞大學士。”岫昭伸手接了,未讓他多做什麼。
蘭璟亭對他的見外有些介懷,開口道:“皇上已經下旨,撤了王爺的婚約。王爺再休息一陣就可以回去了。”
“…………”岫昭腦子一時沒轉過來,“撤了?”
蘭璟亭道:“撤了。皇上現在正在前邊見闐將軍。”
第六卷 戎馬倥傯
第150章
岫昭一沖動站了起來,腳步虛浮地趕著出去,蘭璟亭見了,拉住人道:“王爺去哪兒?”
“他見闐憫做什麼?”岫昭想不透緣由,心中著急,難道正泫知道了他與闐憫的關系?
蘭璟亭把人按回榻上:“王爺去了能做什麼?”
岫昭愣道:“我就不能聽一聽?”
“皇上處理事情,王爺有什麼理由非得聽?縱然是太后到了,怕是也不能的。”
岫昭被他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
蘭璟亭看他神色也明白著,岫昭同正泫的關系雖時好時壞,但始終沒把對方當外人。岫昭見了正泫時而任性時而大不敬,也未見正泫真的動怒。這種超出君臣的血親關系,他從未在正泫以外的人身上見過。說是醋,不如說是妒。
“王爺回去記得把府里的田產置換成他物,用不了多久皇上會頒布一條新政,府外多余的田地,怕是留不住的。”
“什麼?”岫昭還未想明白闐憫的事,蘭璟亭說的又是什麼?
“王爺只按我說的去安排,府外的田契,只留一半就好。
”蘭璟亭道:“此舉必犯眾怒,文絢不過趁著還有一口氣,替皇上做些事。王爺于我有恩,這消息我只告訴王爺一人。”
“你說清楚些。”岫昭不得不擱下去正泫那頭的沖動,與他細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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闐憫受召從將軍府趕到皇宮,一路心神不寧。岫昭此刻也在宮中,難道是出了什麼岔子?傳話的小太監隨他一起進宮,見著他面色沉重,掩著嘴小聲道:“闐將軍是不是有所感,知道了什麼?”
闐憫回過神道:“公公所指何事?”
小太監笑道:“原來闐將軍不知道啊,皇上要讓將軍帶兵了。”
闐憫心中一凜,忙道:“公公如何知道的?”
“奴家也是聽黃總管說的。奴家出來前,皇上讓總管去取金虎了。”小太監消息靈通,竟也開始拍闐憫的馬屁:“將軍回來就如此受重用,想來皇上那里,是早為將軍打算好的。”
闐憫面上不動聲色,又問:“據我所知,最近并無何處有戰事,皇上這是想讓我去哪兒?”
小太監想了想道:“這個奴家就不清楚了,皇上的想法,哪兒能讓我們這些下人知道呢?”
闐憫也問不出別的,閉了口隨他去謙徵閣。
正泫此時坐在御案后,玩著一枚純金臥虎,等到外頭報闐憫到了,這才負起雙手站了起來。
“皇上萬歲。”闐憫單膝落地, 還沒跪實,就被正泫抬了起來。
“不必多禮了,朕正有事找你。”
闐憫垂首,恭敬立在一側。
“朕聽說你在云滇的時候收了個徒弟。”正泫掌了闐憫手臂,把人帶到椅上坐了,自己也同坐在一旁,“這徒弟還學了你的兵法謀略去。”
闐憫心中警覺起來,這四年的經歷他并未對其他人說過,也只有岫昭龔昶知道,正泫是如何得知的?他不敢隱瞞,應道:“皇上所言不錯,臣治傷之時有一幼女對臣頗為照顧,又喜舞刀弄槍,所以臣教了她一點皮毛。
”
“皮毛?”正泫笑了起來,“愛卿這點皮毛可不得了,朕聽說她做了將軍,是不是?”
闐憫低頭道:“是。似乎安涼對她頗為看好。”
正泫面上依舊可親:“朕可不想這麼一只幼虎趴在朕旁邊,讓朕睡不安寧。”
“皇上的意思………?”
正泫從袖中伸出手來,掌心正托著半片小小的臥虎:“朕要你除了她,把安涼給朕帶回來。”
闐憫忽又起身跪了下去:“月挽柔這些年對臣照料有加,臣請皇上留她一命。”
正泫皺了皺眉:“如此,你是不愿意去了?”
“臣不敢。”闐憫額上有些冷汗,正泫忽然要出兵只是因為他收了她做徒弟?
“不敢就接著,你還要朕再說一遍?”正泫面上已有些不悅,掌中的印信似要滑落。
闐憫伸出雙手,將那枚金符接了過來。
“這才對了,朕還以為,你不要這個將軍了。”
闐憫看著手中的半片金虎:這左半的臥虎他小時候曾偷著玩過,還被闐風打了軍棍。如今這成了他的,也再沒人能打他。
“先讓軍營里的人準備著,等許妄王宇到了,擇日出發。”
“臣領旨。”闐憫有些失神地從廳里退了出來,手中用力攥著那枚金虎,頭一次對領兵一事這般懷疑。
門口的小太監還是剛才那個,見著闐憫出來了,哈腰道:“您怎麼還不高興呢?皇上這是讓您建功立業吶。”
闐憫看了他一眼,問道:“王爺來過嗎?”
“王爺?您說的是七王爺?來過,喝多了,現在偏廳躺著呢。”
闐憫煩惱這時身邊沒個能說話的。岫昭說來辦事,也不知事辦得怎樣,就這樣喝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