闐憫不明所以,抬起臉的瞬間正對上岫昭的一臉溫柔。少年攥著的手忽然就松了,慌慌張張被岫昭翻了過來。十指相扣,卻扣得與私會的愛侶格外不同。
既“握手”,當“言和”。
闐憫盯著兩人拉在一起的手,數次張口,沒能問出個為什麼。岫昭什麼意思他自然明白,只是這般含蓄著實不像他平時的作風。他正想著如何說話,那頭的岫昭開了口:“我可以提要求了嗎?”
闐憫也不指望岫昭是什麼君子能放過他,別過頭道:“你說。”
“我想今晚睡在這兒。”
岫昭說這話,一點沒開玩笑的意思,反倒是闐憫納悶道:“這是你的車,做什麼問我?”
“我就是要問你。”岫昭手指動了動,拇指貼著闐憫的手背摩挲。
“…………”
闐憫一時又覺得他本性難移,可自己偏偏討厭不起來。
“你愛睡哪兒睡哪兒。”
“好。”岫昭總算展顏一笑,笑得帶有幾分紈绔,“下次再不與你下盲棋了,累得慌。”
闐憫道:“去睡。”
岫昭捏了捏他手:“你呢?”
“那麼窄我還怎麼睡,你去吧。”闐憫掙開岫昭的手,卻意外看著岫昭笑得更放肆。
車外三人聽到一半就商量著散了,能走多遠有多遠。那方刻滿了棋譜的棋盤扔在了車上,再無人去理會。
岫昭這一睡睡到了傍晚,離與闐憫下完棋約有一個時辰。他眼撐開一條縫,發現毛裘披風搭在身上,闐憫正坐在一邊兒看著他。
闐憫倒像是想通了,面上坦然,不若先前的拘束。
“睡好了嗎?”
“沒有。”岫昭懶洋洋地撐起了腦袋,“你在看哪兒?”
闐憫的視線一直在岫昭腰上。
岫昭即便躺下了也有明顯的腰線,身姿好得像是匠人手下的雕件。闐憫聽著他問,終于收斂了一些,將視線挪到他眼上。“再不起就要晚上了。”
岫昭一副“晚上就晚上”的架勢,掀開披風一角道:“上來睡會兒?暖的。”
“不來。”
“我還沒提要求。”
“不是說要睡這兒?”
“我改主意了。”岫昭好整以暇道:“你不上來,我怕夜間冷。”
第97章
闐憫看著窄榻一頭的錦被,聽著他睜眼說瞎話:“不來,要提要求隨你便。”
岫昭道:“那你現在就上來。”
闐憫一時愣了,好笑又好氣:“這就是你贏了的要求?”
“不然還能怎麼?讓你陪我睡一輩子?你愿意麼?”岫昭本就沒想過要闐憫做什麼不樂意的事,自是想到什麼要什麼。
“怎麼這麼兒戲……”
岫昭收回目光,瞧著搖晃著的車頂道:“人生在世,當及時行樂。因為你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下一刻就沒了。”他說完對闐憫招了招手:“憫兒快過來。”
闐憫一時想到了闐風,對他這句親昵的稱呼沒有過多反抗,下意識地搖著輪椅過去了。
“只有我爹娘這麼叫過我。”闐憫看著他身下的躺著的貂毛墊,伸手摸了摸。
“以后多了一個我。”岫昭一時開心,伸出手向他:“上來,還是要我抱?”
闐憫視線落在他那只白玉雕般的手上:岫昭的手雖白,卻不細弱,骨頭撐著平滑的皮肉,支起一方天地。闐憫被那雙手抱過,才知他不是只花枕頭,而那雙手中隱藏的力量,他亦是十分喜歡。
岫昭沒等他答應,直腰起了,將闐憫抱進懷里。闐憫此時好像抱了個大暖爐,渾身的涼意都散了。
“能不能告訴我……”
岫昭把人抱上床榻,扯了披風搭在闐憫身上,自己也挨著他躺了下來:“要是冷了,就往我這兒靠。”
“你不蓋著?”
“我不睡。”岫昭側過半身,讓闐憫躺的位置更寬些,“告訴你什麼?”
“誰想殺你?”闐憫這是第二次問,心道要是問上三次,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問了。
岫昭躲過他的目光,低頭道:“那麼想揭我的傷?”
強如岫昭也會有不想被人知道的過往?他沒立刻拒絕讓闐憫又升起了一絲希望:“我想知道,告訴我。”
“告訴你了,你能怎麼?”
岫昭此刻的臉色變得十分復雜,既無奈又難受,看得闐憫的心揪了起來。他等了等,忽把額頭抵上闐憫的肩,低聲道:“你能發誓只向著我,我便告訴你。”
闐憫心中一蕩,不假思索道:“我幫你。”
岫昭聽得一笑,捉了他手探入自己衣襟,壓在胸口上:“再說一次。”
闐憫掌下觸著一物,才驚覺那是裝著自己頭發的荷包,臉上火辣辣地燒了起來:“我發誓,只向著你。”
岫昭得他一諾,松了闐憫的手讓他自由,湊到人耳朵邊,輕輕說了一個名字。
闐憫渾身一緊,按在岫昭胸口上的手微微抖了起來:“怎會是他……?”
“還向著我麼?”岫昭握住闐憫的手,一字一句道:“這輩子都向著我?”
闐憫一時不能回答,顯然在作著思想斗爭。
“所以我不告訴你。告訴了你,非但你幫不上我,還徒添了許多煩惱。”岫昭對他這般反應早有預料,淡淡笑了起來。
闐憫忽然抓住他手道:“告訴我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我怎麼知道為什麼,你應當問他。又不是我想要他的命,是他容不得我。
”岫昭初時還有些不平,到后面竟變成了決絕,嘴角那抹笑也消失不見了。
“他是你親兄弟……”
岫昭神色淡然道:“他不是我兄弟,是我兄弟怎會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