闐憫被他氣勢所迫,愣道:“我不過說句氣話……你就記上了。”
岫昭的臉離得近,不痛不癢地道:“難不成等你走了,還蒙在鼓里自欺欺人?我欠你的情,等去了云滇,也就還完了。你想走也沒人留得住。”
闐憫心里一空,低聲道:“好,是我說錯話,我跟你賠不是,對不起。”
闐憫岫昭原本憋了一晚上,這會兒聽到闐憫這一句,沉默了下來。闐憫瘦削的臉上發白,額上有幾顆細汗,眉間半分委屈半分傲氣,讓人見了不由心疼。岫昭眨了眨眼,忽然覺得跟他計較是自己太小心眼,忍不住大笑出聲。
闐憫提著心等他回復,卻不想等到人一陣笑,臉上陣紅陣白,急道:“你…………”
岫昭抱住人輕拍道:“沒關系,我只是跟你鬧著玩,怎麼你也當真了?我不想你走,你也別再說走。”
闐憫被他抱著拍了許久,才慢慢平復下來:“我不要你欠我,你也不用還我的情。”
“怎麼,剛是誰擔心得要去找我?”
闐憫推了推岫昭,沒把人推開,反而被岫昭擠在了床頭。
“你做什麼去了?誰死了?”
“黃立。”
前一日兩人才見過的向岫昭行賄的官員,闐憫當然還記得,那串沉香木他還戴在手上。
第89章
“他怎麼死的?”闐憫靠著近處的岫昭,身上逐漸暖和起來,耳垂也染成了粉色。兩人這姿勢實在有些逾矩,親密得過分。他忽覺得岫昭在身邊便腦子不好使,想要離他遠些。岫昭眼睫落在近 處,膚色白凈無暇,看得闐憫發起了呆,感嘆起上天不公,“你別靠這麼近。”
“嗯?”岫昭似在想事,遲遲回了一句,有些心不在焉。
闐憫一時忘了要追問什麼,就讓他在身邊發呆。過了會兒岫昭總算回過神,笑道:“讓我擠一會兒。你剛問什麼了?”
“我問黃立是怎麼死的。”
“哦,被人殺了。”岫昭手指撫上闐憫腕上那串珠子,食指和拇指捻住一顆摩挲。
“這事跟你有關?”闐憫垂頭看著他玩,有幾分憂心。顯然岫昭跟他的想法一樣,所以才帶了人出去。
岫昭偏過頭,臉上神色有些耐人尋味:“擔心我?”
闐憫只顧躲著不看他。“那你知道他是被誰殺的嗎?”
岫昭琢磨一陣,終是決定告訴闐憫:“不知。不過手法倒是利落,喉嚨被人一刀劃破。是雇的殺手,或者像我一樣,自己養的人。”
“刀?”
“刀,與落雪刀一樣快的刀。”岫昭道。落雪刀是他替葉凌的刀起的名,葉凌這樣的刀法名家是擔得起那把刀的名聲的。只是他那樣的人這世上并不多,在隴西郡出現就更不尋常了。
“落雪刀……”闐憫喃喃道,他只知葉凌是送他過來的護衛,對那個目光凌厲的年輕人有些特別的印象。
岫昭停下捻珠子的手,蓋到闐憫手上,“這世上我信任的人不多,現在多了一個你。”
闐憫心頭一熱:“你不該懷疑自己的人。”
岫昭肩膀與闐憫并在一起,比少年人的肩略高些:“怎麼覺得我在懷疑他?”
“我只知疑人不用,這樣會失去部下對你的信任。”闐憫手背暖暖的,帶著岫昭的體溫,說話的語氣也相當溫和。
“曾經我最相信的人背叛了我。”岫昭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跟我信不信任他沒有關系。”
“…………”闐憫忽然覺得正經起來的岫昭有些讓人心疼,他越是說得不痛不癢,越是叫人在意。
“那又為什麼信我?”
岫昭笑了道:“你救我差些沒命,如果這還不能讓我信你,那我豈不是個混賬。”
“龔掌柜也會為你死。”闐憫道。舒桐與他說過龔昶阻止他拉弓的事,岫昭的話她會不問緣由地完全執行,就像是他養的死士。他其實打從心里羨慕岫昭有這樣的部下,那是一種完完全全的信任,是許多人做不到的。
“丫頭啊,讓她死我還舍不得呢。”岫昭轉頭看著闐憫,“我想她以后過得快快樂樂的。”
這怕是難,闐憫心道。岫昭這個身份,本應當過得舒服,可為何會遭遇那麼多危險,又因何養那麼多能人,做那麼多布局?闐憫此時敏銳地覺察到,岫昭活得可能沒有外人想象的那般愜意。或許他是被人逼成了現在的模樣,又或許他原本就是個有著野心的謀權者。可不管他是哪種人,闐憫此時都想留在他身邊,只因為他失血的指尖正被他暖著。
“曦琰。”闐憫輕聲喚道:“誰想要你的命?”
岫昭沉默著沒回答。
“曦琰?”
“知道得多了反而危險。”岫昭道:“等你腿好了,要是還想知道,我再告訴你。”
闐憫皺了皺眉:“若我現在就要知道呢?”
“叫你親我一口都不愿意,要求我的時候倒是蠻不講理。”岫昭笑道:“要不先考慮考慮我的要求?”
“我…………”闐憫面上窘迫,不知怎麼解釋。
岫昭達到目的不再逗他,腦袋一偏往闐憫肩上靠。闐憫的肩較他矮些,這姿勢難受得又讓岫昭撐起身:“再長高一些,也好讓我靠靠。”
闐憫咬牙看著他,暗道他爹高出岫昭半個頭,自己今后能差到哪兒去?大不了今后吃飯的時候再多吃兩口。
岫昭泰然接著少年恨恨的目光,心道這激將法好像有那麼點兒作用。